2011年5月3日星期二

原创小说:《自由时代》 (连载 9)

  误删了这贴,重发。连载已到11,全文已完。


       第二天我和B被带出来,我们原来一直是背靠背的。也就是说,昨晚,我们见到的是两个极端的景象,不过它那么相似,好似男女。
来的人戴着面具,穿个袍子,他的身体好像瘫软在袍子里,像一团空气,声音有些嘶哑。据说,我们要被带去见主任,他要判定我们有没有犯罪。
什么方法?我问。
主任的事怎么能多问!他厉声警告我。
B又骂道,你他妈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罪,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犯罪没,就把我们软禁起来,这算什么?!
那沙哑混浊的声音响了,软禁?这只是对客人的一种特殊招待,我们如此诚恳,再说,什么软禁的,在这个地方是不存在的!
最后一句那么有力,那么斩钉截铁,那我有那么瞬间认为他是对的。
他不再跟我们说话,向山下走去,我们只好跟着他。纳闷的是,为什么昨天我不会沿着山路下去?
一路上没有闲谈,因为即将来临的是未知之物,我们总是对这个有敬畏之感,调动身体的一切机能,去迎接这可恨的看不出一点情况的未来。就好像你被扼住的喉咙,急切而痛苦地呼吸着冰冷而必需的空气。
人那么恐惧着未来,以至他们总是希望一个先知,希望安排好的一切。
从巫师到政治家,准确的说,是社会主义者,他们叫嚣,那么有信心的叫嚣,所有人都相信他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其实那是个掉在蜜罐的未来,你望着它,你以为你尝到什么味了,于是你腐烂了。
思考?统统去死!书籍?歌功颂德之用!
我是否害怕未来?我是个奇怪的人,跟众人有些不一样,可想而知,我怕不怕。
灌输就像这山旁的流水,顺流直下,关于水遇到障碍,它总是能巧妙地避开,那些石头被磨得光滑,发亮,但不会亮过水对太阳光的反射,伟大的圆滑!连石头也会向它学习的。
我往水旁走近了些,B也跟了上来,那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一些沙砾,普通不过。但那位戴面具的忽然喊了起来,像一种无法抑制的激动,那声音有力而装满了虔诚和敬畏。
那都是主任的精心培育,他的统治是幸福的。
这戴面具的人的话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B跟我抱怨道。
对于这种过时的,没有任何力量,现在已经算是虚假的话语,我总是可以免疫,因为以前听到时会拿凳甩他的,后来由于这个给扔进了监狱,便老实了。人嘛,总是很贱的,得让他死一次,才能真活着。而那些已经死了,却还以为自己是唯一活着的,并从未想过世界上还有另一种生活的人,无可救药,这我还能说些什么呢?一些顽固不化,思想不再流动的人(比如这个戴面具的),我们何必说的过多?随他去吧,如风总是好的。
所以我跟B说,你管他呢。
B有些不服气,他打扰到我了。
算了吧,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在打扰你啊,从没让你安静过,你能每个都管着么?我说。
阻止一个是一个。她似乎很有信心。
你准备怎么做?我有些好奇,但更多的依然是鄙视。
这是无意义的。
B忽然跑到那人的前头,一下就扎进了这清澈的水流之中,透亮的水花像鲜花开放一般,落到戴面具的人的衣袖上,帽子上,还有那看似空空洞洞的帽子里面,那里按常理来说是张脸,满是肉的脸。
远处的树上的鸟已飞开,树叶总会适时的落下,飘落到前方平静的水面,在微微波动之下,卷进这洪流之中。
B正在里面胡乱扑打,沾湿的头发裹住了脸庞,两三扎含在嘴里,大口呼吸,除了风声,便是呼吸声,此起彼伏,如弦乐奏响。当然,忽略掉的是,激烈的拍水声,她的确不会游泳。
问题是,我也不会。
如果这位戴面具的毫无救她的意思,那我就该独自面对那个主任,毫无把握。
不过他最终还还是跳了下去,从她身后抱住她,把她往岸上拉,这时他的帽子往后掉了下去,面具仍在。他把她拉到岸旁,确定她自己上来后,自己便从水里钻了出来,全身湿透,又戴上帽子,他好像没有意思把这件袍子脱了。
待B上来后,我对他说,你不觉得不舒服么?那袍子湿了。
他的回答真是让我惊讶,那又怎样,这是我工作的标志。
我觉得自己的确要跟他少说些话,免得自己受打击过多。
看着同样湿透的B,我鄙视地说道,嗯,好玩么?等下真玩完了一定是最好玩的。
玩完了吗?玩完了吗?真是的。看见了没?还是个人。
狗也救主人。
我又不是他主人。
主人的客人,一样。
总之他重生了。
我没有再回答B,这是无休无止的对话,趁早结束相当于节省生命,即使这个生命如此之烂,无可留恋,但却不想死去。
你们要知道,他忽然跟我们说话了,第一次的主动,这个地方没人会脱离主任的掌握,刚才你真的会死吗?不会,绝对不会!主任没说让你死!就是这么简单。
那你干嘛救我?B的语气像在质问他。
我们听得到在面具里的冷笑,一丝丝的气体嘶嘶地透过面具与肉体的缝隙,像空气组成的利针,刺穿后的融入,总会有点冷的。
我们下了这座山后,又往另一座山爬去。
主任真是个奇怪的人,住这座山会死啊。B又向我抱怨道。
谁会烦恼这种抱怨呢?总之我是喜欢的,你说什么不重要,有没有用也不重要,她想说,说便是了,心中有不爽,便要说出来,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些因为这些话说了后是毫无效果的,便不去说这句话,是个什么心理,什么样的脑子。我知道,在我的同学之中,他们灰色的脸庞总是透露出表达的不情愿,像一个大锤贴着他们的脸,让他们恐惧说话。
于是这种没有意义的抱怨简直让人神清气爽,像那脏透了,腐烂在肠道拐弯处的气体终于呼了出来。而不会说话的,将是持久的腐烂,最终变成了固体,成了他的一部分。
这是个茅草房,东倒西歪,当然,实际上它是正的,但你就是觉得它东倒西歪,没什么理由。这天是亮的,很亮,像夏天,于是,这屋子显得特别暗。主任已经很老了,他像一团死肉瘫在那矮小的床上,偶尔咳嗽。我们看不见他的脸,帽子像个大袋子套住了整个头部。戴面具的人让我们坐下,这里正好有三条椅子。
我决定在没有弄清状况的情况下不作声。有点暗,听得见呼吸声,是主任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叫他老头,至少在我心里已经是这么叫了。B坐下后东张西望,忸怩不安,在发泄压抑着的焦虑。戴面具的人也不会出声调节下气氛,他仿佛在等着圣言降临。我等的只是舒一口气。
你,叫什么?
真是失望,这个受人崇拜,神神秘秘,有种古老气息的老头也没法脱俗,还是得问我叫什么。
B。B抢在我前头回答了。
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what? B皱着眉毛问他。
这个恶心的地方,你看不见?
说着,这老头便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大笑,一直笑,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我呆住了看着他。
这是个麻烦。这至少有一半人这么想。

2011年4月15日星期五

原创小说:《自由时代》 (连载 11)

据说一件艺术品吧,有多少个人,便有多少种不同的看法,但最初的想法,只在作者那里,抄袭,或不是抄袭,便只有作者可以判定,只要他是真诚的。
我的歌词没人欣赏,听到的人不多,我只是抱着吉他,走在街上,偶尔弹唱一首,你欢或不欢,与我却是无干。在许多笑声与冷潮中,我总是回避便过去了。我得知道,自己是没有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该有的品质的,不过什么该有的,不算是笑话么?我过于懦弱,是软棉花,脆玻璃,一打便碎。
我坐在旅馆的门口的台阶上,把吉他扶到身前,将其环抱,像一条被扔进油锅的鱼般弯曲着,看着来往的行人。
这帮人拖拉着带泥的鞋,泥巴甩出好远,溅在别人的身上。那人便眼神愤怒,呲牙咧嘴,但脑袋里的一根刺告诉他这是和谐社会,那嘴脸便安详了下来,有如死相的安详。掸掸衣服,抹抹脸,先前的仇人便是擦肩而过了。
而这些姑娘们,真是好看。不管怎么说,她们的脸蛋真是精致,就像石膏打磨而出,很光滑,都有些反光了。一些渗着汗珠的姑娘,便略显乏态,不过这年代哪还有怜香惜玉,那只是奉旨同情罢了。
但总有的感觉是,那长精致的脸却有些妖气(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我是说,让人不舒服了。她们漂亮,但不能让人舒服,那像一件完全完美的物品,那是不可能的,便觉得异样了。总之,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种气质,是内心之物,便算本质之物。不过奇怪的是,满大街充斥着这同一种气味,我也许可以叫它社会俗气。众人皆有,至少是这条大街上的。而男人与女人却又有不同,男人们把它吸收了,那是他,他拥有它。而女人,是让它依附着她的。这便格外可恨,因为她本可抛弃,却一定要接受,即使痛苦,就像刺青,为了某些目的,痛苦也是忍了的。
因为这社会俗气,因为我们不得不看着社会俗气的姑娘们,异样之感便扎了根,填好了土,于是一辈子也没得不舒服之感了。
行人来来往往,我却是坐着,这样很不好。这是一个要求大同的社会,有些不一样了,就像犯了罪,为什么是"像"呢?因为上面还没觉得这个不一样算罪,所以还不算罪。
幸而我这人脸皮厚,上头不批我,我就还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就像现在,这些如蚂蚁般的行人不管如何看着我,我依然安然坐着,如果谁朝我屁股踢上一脚,我还能跟他理论呢。
一个胖老头过去了,他还扛着摄像机,然后就过去了,对,过去了,不见了。真奇怪,我只是看了他一眼,第二眼时,男男女女们又甩着泥巴了,还没有胖子,冤家们和和谐谐的继续擦肩而过着。
这是个晴朗的早晨,按坐台阶这个行为来说,我可以被定义为流浪汉,流浪汉有什么事可做呢?于是便坐大街,晒太阳,看路人,赏个车,然后便去吃个饭。我抬起手,看了看表,这是在F那拿来的,人家怎么会送我东西。现在10点10,我百无聊赖,思忖着是否要弹唱一曲,只是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刺激一下,这好比汽车要点上了火,才能跑。
我的眼前忽然黑了下来,脸部过不久有了与什么东西接触之感,这时我是躺着,闭上眼睛的。我的手机械反应似的移上了脸,抓开那物体,睁开眼。一片白光弄得我稀里糊涂,直等我起身,缓了缓神。朝那物体瞧去,那是一张一百元钞票,前面有个人影,顺着影子,我看着它的主人。
他说,唱个歌。
我看了看钱,把它放到了一边,说,不值。便又靠着吉他了。
他没说话,只是有纸张落下,我没理他,然后就是许多纸张飘落,甩着泥巴的男男女女们连泥巴都甩的不怎么高了。这些纸张很快淹没了台阶,我就像陷在其中,要爬出来似的。其实我惊讶于,他怎么能兜着这么多钞票?
他一直在问,够了么?
可我没有说话。
终于,这人的口袋空了,看他气喘吁吁,我觉得颇为好笑,抱着看猴的心态,我等着,瞧着他。
这时他忽然一把拉起我,把我像拖尸体似的拖了去。据说目的地是他的家,然后就是,这人把什么房产证,股票什么的从家里掏出来,一股脑扔给我,说,唱个歌。
我看了看这些纸,嘀咕道,怎么都有保质期,过期还得续费?

他又说,唱个歌。

我想,这家伙一定造纸的。

他又说,唱个歌。

我准备唱了,伸手把吉他扶正,却发现吉他不在身上,骂了一句,操你妈。便飞奔离去。
吉他仍在钱堆中,我把它翻出来,拍了拍,转身又见那家伙站在我面前。
我说,算了,别说了,我知道,唱个歌,准备好了。
我对他说,不就唱个歌吗?罗哩叭嗦干啥呢?
他塞给我所有的纸张。
我开始了:
《浮华》

我舔食空气的时候,嗅到了酸味,人类套着衣物,捂出了臭味,而他们穿着衣服,想掩住臭味。
我舔食时,却嗅到了。

于是我成了敌人,弑我不可,操着白刀,插下喉管,终究闭嘴。但这是我,我如此仁慈,痛快地晕厥,不再与世界相见,善恶飘零。
我的额头,抵着溢满铁锈之刀,拂过眼睛,这世界终于绯红。
呼吸更加的顺畅,鼻孔越发扩张,忽然,它裂开了,让喉管发出嘶嘶之声,我却不死。
当我成为朋友,我将死去,刀,从肛门插入,划过脊髓,最后,我成了朋友。

这疯狂的时代,终将安详,这自由的时代,不过如此。嗅到了,那些酸味,安静,它的飘散,充斥着身体。后来剩的是纪念这自由时代。

妈的真烂,他跟我说,然后纸都不见了。
我又坐在了旅馆的台阶之上,看着路人。这是有历史意义的,按照惯常的说道,这叫历史的转折点,当然,如何转,转去了哪,我是一点也不清楚的。总之,它这么有纪念意义,这是第一次有人让我唱歌给他听,即使他像个神经病。
我要把这事记下来,但没有纸,于是记在了脑子里,不同的是,它会随我的死亡而消亡,而在纸上的,终究不会。
我是这么"写"的,他邀请我唱首歌,给予应得的报酬,于是我唱了。这是我原创的歌词,由于合适的报酬,我拿出了最好的作品。不管那歌词说的什么,别人总会以为它是反战的。就是说,不希望一个群体以暴力对待另一群体,另一群体又以暴制暴的歌。
它的高潮让甩泥巴的男男女女们眼睛绯红,胸口像一个要爆了的气球那么大,脸上散发着蒸汽,他们愤怒了,他们对着我甩泥巴了,对,是所有人,他们围着我,甩我泥巴。不过我在继续,这时吃泥巴的确不好受,但我见过许多人吃过泥巴了。他们在狂吠,要撕开
我似的,像头狮子。
在这空旷的平地上,阳光明媚,挥舞的双爪,踢着空气的双脚,仿佛真的伤害到我。他们腐烂的脑子里,听到了皮鞋抽打我皮肤的碰撞声,最终,我死去了,在他们的意识之中,这时我亦唱完这首歌。
可给予报酬的人却说了句很烂,便不见了,像那胖老头似的,忽然不见了,也不知如何才能再找到。
我就这么在脑海里写出这事,尽量让它符合事实。

人终究要醒,他问我存在亦或消失,我惊恐不已,这种词汇对我是不存在的,像陌生的昆虫,让人惊惧,颤抖。现在却不是了,消失或存在,渐渐明晰起来,就像手臂的血管,我的瘦弱,使其清晰。B什么想法我不知道。

这只是充斥着白光的世界,我只有一个问题,我念着F,选择那答案。
(全文完)

2011年4月7日星期四

原创小说:《自由时代》 (连载 10)

主任坐在床上,倚着墙,像一团糊不上墙的稀泥。在那笑声之后,便都安静了下来,如死了一般。我不知道怎么接住他的笑声,因为不明白,只是有些颤抖而已。
这时的天已黑下,外面的光辉如瓶中划燃的火柴,行将熄灭,而这屋却还未见有亮光升起的征兆。
主人说话了,现在,你有个机会。
我等着,等着他继续,不过这人却停顿了很久。大人物都他妈爱卖关子么?我在心里嘀咕着。
选择消失,或继续存在。
这话简直让我摇断了脑袋,这表示我有几十万分的没明白这话。B的反应就更加强烈了,全身抽搐,那是她身上的每一个分子,每一块肌肉,都在强烈地对这句话实施抗议。这话让人陌生,感到害怕,与稀里糊涂,它把我们的思维都搅乱了,像一根搅屎棍似的在我们那清澈无物的大脑里划啊划的,于是它变得混浊不堪了。
我们的身体却是受不了这种变化的,于是我不断地摇头,像台高速转动的风扇,而B抽个不停。
你们该去睡一觉,在梦里思考这问题。
那戴面具的人给我们拿来了衣服,我头噼啪噼啪地敲着床板,就躺下睡去了。整张床被B的抽搐弄得像张按摩床一样,感觉异样。
这里的单人间多少钱一晚?
一百五。
他伸手进裤袋,掏出一把钱,数出了一百五十块,给了服务员。服务员拿起钥匙,带着他到了二零一房,说,这里。
他拿了钥匙,进去,放下了大书包。它其实是深蓝色的,看起来像黑色。屋里的灯很亮,有电脑,有电视,看上去不错,不过这样他的口袋便瘪了下去,谁知道还会不会鼓起来呢?书包在地上,他拎起来,放到床头,刚躺下去,又觉得这家伙挡了视线,便抓起来甩去了前面,掉在了电视机柜旁。
看着发亮的天花板,他笑了,因为这时很安静,他会想到一个人,F。
没错,他就是我。
但他刚泛出笑容,脸就严肃了起来,愈发的严肃,死板而又煞白,厚厚的头发之下的头皮冒出冷汗,他的吉他还在地下通道。
连想也没想,他抓起钥匙就往外冲,脸色苍白,心里只充斥着一件事。
想着这是个什么鬼地方,他更快了。终于,他跑断了腿,吉他还在那。在下楼梯时不幸摔了一跤,就正好滚到了吉他的旁边,他抱着吉他,休息了几分钟,硬撑着站了起来,冒着夜色,一瘸一拐地往宾馆赶去,因为他意识到,房间门好像没关,书包,在开门可见的地方。

他回到旅馆,躺倒在床上,又把书包扔回了床头,仰头看着天花板,想着这没有理想与良心的时代,足以令人迷茫至死。
白光就像象征,象征着黑夜的永久笼罩,在温柔乡中,睡着暖床,吸着温奶,被渐渐腐化。他还没有感受到那奢靡的氛围,如动物一般,一开始便在一种环境中,怎么会感觉这种环境有所异样呢?
F也不知去了哪,也许如他告诉她的,你去一个海边,那有座高大的围墙,在那等我。他没有告诉她然后怎么做,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目的地暂时被他忘记了。现在的问题是肚子有点饿,需要来点东西填填,但口袋已经瘪了,那么便闭上眼睛,睡一觉,让腐烂的地方暂时消失,让饿意深到骨髓,再忘记。
不过凌晨3点,他被砰砰砰地声音吵起来,这是特有的警察拍门声,有力,急促,颤抖。他搜出身份证,把它靠在胸口,那就像驱鬼符,或是一种强有力,十分有效的证明物,证明自己是个清白的公民,因为污秽的公民,身份证是没用的。
他还刚刚起身,门板就嗖的一下向电视机这方砸来,然后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一群人,应该是人,在黑夜中,扑上了他的床,他们在上面翻滚,打闹。他愕然,飞快地跑去门口,开了灯,因为黑夜中,容易误伤。灯光大亮之时,床上穿着制服的正义的化身们突然怔住了,像一堆肉团似的躺在床上,忽然又像一块饼子被人甩了起来,他们直立了起来,朝门口大步走去,像牛那样。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抱着头,蹲下,缩在墙角,迎接正义的教训。一团一团的肉向他的后脑,手臂,腰部贴去,他的手还扶着身份证,让它正正地贴在胸前。可它掉了,震动有些猛烈。啪啪的声音,这是身份证掉在地上的声响,有道亮光闪了过去,贴肉的声音和行为突然消失不见了。
一个穿制服的弯下腰来,他的手去捡那张身份证。过了两分钟,上头有个声音响起,这次纯属失误,但宁愿错杀,也不可放过!所以,你没事了,关灯睡觉吧。
又是啪啪的声音响起,身份证滚到他的脚边,没了声响后,他拾起了身份证,站起来,爬回了床上,准备睡,觉得有些冷,因为门关不上了。

我操着白刀,走去白光炸开的黑屋,光不会扩散,像压缩饼干一样。
没有我的刀,它不会化开。
我穿着黑衣,想着今晨的牛肉是如何炖烂的。
用食指敲打着刀身。
那里有具尸体,它快腐烂了,除了我的脚步声,就是胶鞋喀吱喀吱的声音,还有那如小孩气喘般的呼吸声,那是尸体的。
哈,我呼出一口气,语调带有戏谑气味地对那尸体说道,听哪,多么微弱不堪,像个小孩一样。看,这气息穿梭在这黑暗,好像你可以划破似的,你怎么了?用我的刀才能划破,你要跟它陪葬吧。让我来划开你的脸。
那呼吸声继续,死板,单调。我望着这团肉,恶心阵阵涌上。我说,噢,这东西被虫蛀了吗?他的脑浆都像蛆虫的蠕动,这张脸都不见了。
我用刀拨了拨那个脑袋,我以为那脸是在后面的,被消蚀的脸蛋快融化了,滴答滴答往下掉,啪地炸开,一团又一团,溅到我的鞋上。我用刀把它刮起来,又敷上那张溃烂的脸。
我想看看他的眼睛,把灯打碎后,刀在那团可能还称得上脸的肉团上游动,寻找一只发亮的眼,我希望渺茫。
好像碰到了坚硬之物,我欣喜不已,一顿乱砍乱划,阻力减小了,那个坚硬之物逐渐显露了出来,凭着白刀的光,看清了,那是刺,黑色的刺,没有钩,直冲向上,很长,贯穿着这团肉体。
我一脚踢开了脚下的椅子,觉得有些悲伤,它黏到了墙上,汨汨下流。
呼吸声,还在继续。
他不久就醒了过来,天还很黑,冷风嗖嗖,爬到电视机柜旁,按亮了钟,六点四十分。
他又裹上了床单,继续睡,不过这意义似乎不大,时间快到了。
他爬起床,走进厕所,顺便拿起一次性牙刷和脸帕,放在了盥洗台上,扒下裤子,舒服地撒了泡晨尿,这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
有些人会在这时候来首歌,不过我不会,虽然那把吉他已经老旧。
七点整的时候,他正好离开这旅馆的大门。
阳光之下,却没有方向。

2011年3月17日星期四

由《大独裁者》片头演讲所想到--狂热之因

其实标题也夸大了,狂热、群体已经被很多大家详细讨论过了,我只是捡了来拼成了文章。欢迎围观,喷。
想到这些,还是由于我们开了个会。你知道,中国,不论你是学生,工人,当官,扫大街,都有会可开。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特色。
在大会中侵染你的心灵,由会议的群体性抹杀掉个人的敏感性,让你随大流,不想事。
当然,这文章的重点在于由卓别林的《大独裁者》片头演讲所想到的一些东西。那演讲是毫无意义的,它根本不是一种语言,只是音有点类似德语。
自然,卓别林是在模仿希特勒的演讲模样,而把演讲内容变成只是由无意义的声音组成的,是多么讽刺,多么高的洞察力。这不仅是说在希特勒说的全是屁话,而且是说,极权主义,本来就是这样。
一个想让人民信服他的政治家,不需要丰厚的学识,不需要高尚的人格。他只需要,热情,无比的热情,能感染所有人。
当他那根本是吼叫是噪音却充满热情的无意义词汇喷涌时,所有人根本不会在乎他说的什么,管他说的什么,他们只知道,他们相信他,完全相信。说话的内容根本不重要,你宣扬的自由或是专制,人道或是暴力,这没有关系,他们知道,你是对的。
一个优秀的具有野心的政治家(比如希特勒),他能这一秒告诉你自由是好的,你信了,下一秒他能猛烈地抨击自由,诋毁它,你也会信,紧跟他的脚步。内容根本不重要,你只需要抓住群众的心理,引导他们就够了。
为什么会这样?群众是群什么人?
个人认为群众得先是中国人(当然,开玩笑)其实就是说像现在的中国人这样,被计划惯了,被宣传的是集体主义。他们是否是失意者我倒觉得不是决定性因素。因为他们的社会环境,让他们觉得参与一个集体,融入它,是正确的。
想象一下,在一个狭小闷热人群拥挤而被外部强制要求保持秩序的地方,一个人以他的全部热情在吼叫,制造噪音,这噪音可能跟你有那么一点关系(或是你自己觉得有那么点关系),你被感染了,或者出于其他任何原因,你会参与到欢呼的行列里,甚至是在讥笑演讲者的人,他们难道不觉得这很有趣,也跟着起哄吗?要的只是一种热烈的气氛,不管你的缘由何在,气氛热烈了。
首先,他是个彻底的狂热分子,接着,你就是了。为什么一个人会被影响到,这种人很容易被影响,失意者,崇尚集体生活者,没有主见之人,没有自我标准之人,价值观跟随社会者,没有思考能力。
总之,一个被计划的国家的国民容易受影响,他们习惯了被控制。
看着那个说话间透着力量,透着他们没有却渴望的一种力量的人,他们觉得,他们需要他,他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可控制一切,领导一切的人,他们需要这种人。因为他们认为这样他们就轻松了。
一切行动都是被安排的,失败了,那就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不需要负任何责任,而且集体会摊分负罪感。你越独裁,越有力,他们就越服从你,他们虽然抱怨他们的不满,却不会去推翻你,因为推翻了,他们就不再安全了。
是的,是安全,一个强有力的独裁者带给他们的是安全感,可以完全保护他们,所以当被保护人被他所伤害时,他便会给他安个罪名,树为人民公敌。这表示,他们依然为他所保护,不被保护的是背叛者。
为了赢的安全感,这群还暂时安全的人会猛烈的攻击所谓的人民公敌,消除自己的罪恶感,因为他很可能跟所谓人民公敌有相似的地方。
希特勒说过一句话,大意是这样的:他们推翻你,不是因为你对他们多么残忍,而是他们认为你不再能完全的控制他们了。(应该是他说的吧)
永远停留在集体,没有个人,将永远不会有光。
所谓团结也就是一种集体主义论调。
看着一群癫狂而不自知,像电力充到暴的机器人一般的人群,只是苦笑和鄙视。
当然,这些也不是什么新东西,我只是把那些已知的事物应用到一个具体事件里来了而已。
欢迎喷。

2011年3月13日星期日

《黑天鹅》() 影评

嗯…这是应推友 @agogger 之请写的影评。没写过,也没看过人家怎么写的,所以敬请围观,吐槽。
再罗嗦一句哈,作为一个写小说而无人知的屁孩,这种类似被约稿的感觉还是很爽哈~
波特曼的演技毋需多说,她把Nina的人格表现的淋漓尽致。这是个活在母亲阴影下的年轻姑娘,对性极为敏感,胆小而拘谨,所以Thomas讽其只可饰演白天鹅。
剧中关于黑白的安排一直属于"别有用心",我想大家都看到了,除了Nina,其他人的衣服都为深色,而Lily更一开始便着黑衣。而我们是否可以认为Lily就象征着《天鹅湖》中的黑天鹅,一直在引诱Nina这只白天鹅堕落至深渊?而其是否真可称为堕落?
影片中掺入了一些精神分析理论,Nina是可以被看成一个神经症,超我过于强大,造成其对母亲简直病态的言听计从,而母亲认为自己非常正确。
影片故事其实简单,就是Nina如何从只可饰好白天鹅到可饰黑白两只,而她的方法是,解放性压抑。所以所谓堕落也只是解放。透过Lily的"引诱",Nina开始反叛。但她内心实际依然痛苦,在反叛超我(母亲)时,愧疚感不可能没有涌现。那可能是在她第二次去看了Beth之后,幻想猛然涌现,像洪水一般,大量,不停歇,看见用刀自刺脸部的Beth,房间内油画如人般不断吵闹,她的背部伸出了黑刺,整条腿外折!这快要是最后的崩溃,也快是最后的解放,但实际上她还是深深的自责。
影片中Nina的幻象是与实际交融的,导演并没有故意去将其分的清楚,而这正是精彩之处,气氛都在这种交融里。有三次大的幻想,第一次,Lily帮她口交,二次则是上文,三次便是她刺死Lily。而片中到底有多少是幻象,多少是真实,可能要多看几遍才知道了,比如每次的手指出血。
波特曼的演技在她幻象中杀了Lily,出演黑天鹅时到达了高潮,出现了黑色翅膀,那是我们看到的,而在影片中的剧院出现了吗?即使它出现了翅膀的影子。就像出现了两个世界,我们,和电影里的人,看见的也许不一样,而Nina本身就是两个人,最后的转变都是由于Lily(不管她是不是真实的)的出现。黑或白,都是她的出现。但实际呢?Lily不过是Nina的第二人,Lily只是她的另一个人。
她们截然相反,所以Nina在最后说:I was perfect.
因为她已经融合!西方影片经常会讨论哲学,人性等问题,然后的屏幕全白,意味什么呢?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人臆测。我学问不深,看过《喜玛拉雅星》,全世界的白色,便是世界之开始,因为梵天醒了,又继续睡了。她即上帝?
上面是记得的一些大致的内容。Nina的性格是很有趣的,因为有点像一个供精神分析研究的样本,她的人格分裂,幻想,对超我的惧怕,当然,看出这些都靠着波特曼的演技。
在她压抑过深,只可饰演白天鹅时,那种对演出的紧张,力求完美的性格,这些东西都完美地表现在她的脸上,特别是嘴唇的颤抖。她的台词极少,整部影片的表现完全依靠她的肢体。
而镜头个人认为是有多余的部分,或者说,看起来没太大的意义,而其没太大意义是由于这种镜头拖的时间较长,便感觉不好了。影片开始时的舞蹈,俨然文艺腔。影片的摄影不算喜欢,我感觉很好的只有《辛德勒的名单》。
也由于台词少的缘故,音乐便显的重要,这里的音乐算是极好的,我是说于镜头搭配的很好,当然,只论音乐而言,也是好听的。
影评这种东西充斥着语言,而语言又据说也是神经症。所以多说无益啦,一部好片,需要的是亲身体验。
最后还是赞美下波特曼的演技,如果不是她演的这么好,这部影片所要体现之物将全然如水流去。

2011年3月3日星期四

原创小说:《自由时代》 (连载 8)

可惜了这最后的时代,因为诗人已经死光了。
我看着墙上的诗,不再激动,那只是死板的文字了,至少对我们来说是这样。这可怜的人,只能把他的作品镌刻在墙上,而墙那头,他可能从来没有看过,但诗会帮他穿墙而过的。
我和B被投入了监狱,罪名是非法围观罪,谁让我们看见一个"异端"被消灭了啊。至于罪名这种东西,我们不能说它干脆没有更好,因为那是种良心上的安慰,就像一针镇定剂,可以让你继续违背良心。
那墙上的诗是这样的:吾不知风之吹打,却愿春之降临,日月之白发,淌过斑驳之墙。
我是一个人待在一间房内,这时太阳未落。我这房间好似坐落于悬崖边上,觉得将随日沉下。终究我只能望着远方,是不能到那的。而实际上,有几个人又真愿意去那向往之地,正因为,也仅仅是因为那是向往之地,所以不想去,那可以永远保持着向往。
我盘腿坐着,面前并不是墙,是一片空旷,就像到达世界之尽头,而前方已不是这世界了。那里白白亮亮,这时间里透着黄色。千万别说这是夕阳,这是最后的光亮,最精彩的绽放。但不刺人,温和,是这光的特性。
它将告诉你,这最后的时代,这诗人已死的时代,快崩溃了。它的安静让你平心静气的等待下一时间的毁灭,这是该毁灭的时间,我们罪孽深重,死去是复归平静。在死之欢愉中真正感受生之性灵。但不会有人愿意去死,或说,就这么死。所以,这里有风,空气的波澜告诉你这里永远不会平静,如你的心。只可惜没人可以领略到最后的安静,因为诗人已死。
我对着太阳,圆滚滚的,可嗅着那腐烂,和挣扎的欢愉。在光里,是被浸透的世界,那如一条臭水沟,裹胁你我。诗人们祈祷天神让他们以小孩的眼光触及这世界,他实现了,可是他死了,于是世界变得怪异无比。就像你看到的,没一个是正常的,诗人曾经也这么说过,这世间完全不正常。但会有个权威跳出来,给出一纸证明,证明这诗人是个神经病,他实现了,全世界都相信他,深信不疑。
我在这牢笼里,碰着安静的光,和妖娆的风,可笑地安慰自己,他们是爱诗的,依然爱诗,只是自欺让他们暂时忘了。这地方也有鸟,也会叽叽喳喳,扰乱仅有的凝固。它们可飞,不厌其烦的在上空盘旋,这时也还要叫,叫嚷出那世界最刺耳,最烂的音调,如这世间的人们。他们爱的是陈词滥调,不是诗。人会告诉自己,这是我们的本性,人本是低等,何比装逼充高尚,这些陈词滥调的反驳,在那面墙之后,撞击着这墙。
我看那太阳,也只有生出自卑之感。后来我腿酸了,便站了起来,一阵麻木窜了上来,脚软差点跪到。转身面对斑驳的墙体时,天便黑了下来,诗便随之不见了,我不敢去摸,那可能会让它彻底不见。这时的风愈发的大,灌入这空旷的牢房,又从另一头出去。
F会在另一头么?这真是个可笑的想法,或者说,她会在我的背后?如果她可以在风里的话,那倒是有可能的。
诗人后来会复活吗?那得看这风。这是永不停止的一个东西,只要有空气,而没有空气,诗人亦无法呼吸。
我躺下,眼睛睁得很大,盯着天花板上的一点,嗯…算了吧,那也叫天花板?一块黄土。
B在那间房,想的是男人,至于有几个,我不太清楚。总之她很喜欢那人就对了,但这是个空虚的喜欢,幻想式的喜欢,就像你把两粒扣子合上,只是找到另一个寄托而已,并且可以冠冕堂皇地讥笑另一些扣子,掩饰心灵实际的脆弱,没法跟另一个实际的扣子合上。
B跟我看到的不同之处在于,远方的山上有颗大树。这不是个正常的地方,我说过。
门就在这,没有钥匙,就永远不可能接近那大树,钥匙成了一切。而经常发生的是,寻找钥匙成了仅仅寻找钥匙,其实你真正的想法是,到那树边去。
B从想一个男人,到她想如何得到那男人,然后又到得到那男人的千百种方法,然后B就死在方法里的,钻研方法,却忘了那男人,和所有人那样。他们称这是健忘。
男思女,女念男,只忆他之物,忘却其笑声。为物而追,弃人而死。过浮华,无真意,只怜仍怀幼儿心,思之貌,念之音。物盛人衰,情已去,爱已死,诗者已悲绝。她可知,幼儿心,随物飘荡,她真意。人便死,不足惜,终是一日,只相思。人前话,人后语,只留无奈空流去。终是离,念便无趣,旋转头脑,想其身,便是悲怆无别地。物终胜我,剩,什么?
B的脚搭拉在牢房的栏杆之外,随意摆荡,咬着根稻草,似乎有所想法的盯着脚丫看。当然,她看不到脚丫什么的,那是双帆布鞋,高筒,白色,有黑色点缀。她进来的时候就被换了这身,沾着血点的黑色丝袜早也脱了,一条牛仔裤围着她纤细的腿。
等晚上到来时,她也正好转身面对墙壁去了。我们谁也没想到谁。
数字快结束了,F疯癫的思绪,像一团被风吹散的发丝,这时也即将复归平静,好像植物收回它保护自己或用于攻击的枝条。
他说,现在可以走了吧?
随时。这是斩钉截铁的。
这个时代刚发生的所有事,都要求着马上遗忘,好比上了厕所要冲水一样,是必需,也是自然而然的。
你不该对数字如此执著,他说。
很执著吗?还好啊,我只是在说出我的兴奋之情,然后表达出来,你会表达么?
不懂,你是说什么?
就是说你想的是什么就说,就做什么啊。
我没有想法啊,脑袋在哪呢?
你是一个壳。
有血的壳,请尊重事实。
洒热血?
洒给上头,也只给上头。
他眼神迷离,仿佛是敬仰之心在包裹这壳。
坚定的畜牲。她不屑地说。
你见过畜牲坚定的?
没,但畜牲到死了能喊两句,骂那杀畜牲的,你们,死了,嘴里也念叨着上头的好。
不念对不起良心啊,做了这么多年,不管外人说它是多坏,多残忍,我们也要继续。
为什么?
不然精神会崩溃。
在欺骗中生活?
随你怎么说,我可以不回答。
后来这条路消失了,人也就不见了。

2011年3月1日星期二

原创小说:《自由时代》 (连载 7)

这是第7个时间,我站起身,离开座椅,绕过穿着被血点缀着的穿着黑丝的老师。外面的天空淡黄,这是个好时间,它可以极好地显现出那字符。
也不知是在何处,在感觉里,我总觉得F离我不远,就像她离开我的视线后一秒,便未再移动。这时,天空便出现一个巨大的"V",这便是我所想的,想她也可以看到,就像我现在站在走廊上,有纵身一跃之冲动,也自然希望她看到我怎么跳下的。这已满是监控的时代,我却不厌烦被人看到我一举一动,即使这欲望只限制在一人身上。
我回过头看了看B,她却还是傻站着,好像她第一次经历这事一般。只因为在22年前,谁都看到过血,只是他们故意将其遗忘,血便成了惊讶或麻木之物了。我叫了叫她,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那个"V"依然明显,没有落下,黯淡之意。
学校路旁车辆众多,只听得咻咻之音,那车影便是闪过。这里官员限速300码,百姓限速30码,官员分等级,科级170,处级200,厅级230,国家级250,三权集中者也不是300,都这个份上了,还能限速吗?他会把公路局长阉了的。当然,划分其实远比这详细,复杂,此社会以蛀虫居多,吃饭不管事,而厉害的是,管事的比被管的还多。他们信奉,事无巨细。他们管这叫,增加就业岗位。
我和B是普通老百姓(B虽然是个老师,但也就能比我们快个5码而已),在限速散步的时间里,有许多行人给撞得血肉模糊的,家属急忙赶来时,第一件事便是道歉,说他(死者)为何如此不小心给局长,处长什么的给撞了,鞠躬九十度以示道歉之诚意。满大街都有人在鞠躬,有肉团横飞,有引擎轰鸣。那轰鸣声有如交响乐团,恢宏,气魄十足。我想再弄个"V",那时我觉得F是我不会忘的姑娘,因为有B这个可爱的女孩在身边,我却没有任何激动之处。有人会说我只是对女孩失去兴趣罢了,因为B是很漂亮的,除了她是个老师。这个时代的任何权威都让人又爱又恨。
B这人向来幼稚的以为爱恨交织再正常不过,不爱了,便是恨。我们对这问题意见分歧颇大,如不是看到前方有颗树,会发生何事没人可以预料。我们共同惊讶于这里有颗树,据说,树这东西,已经灭绝了。产生氧气之物在全国的中央之部,这就是说,命在那。它跟我们已知的生物都不相同,就象幼儿一样,我们待在那,看着它,当然,没有触碰,我们没有那个兴趣。
什么叫做过眼云烟呢?就是你在看颗树,然后树不见了,接着风沙四起,发动机轰隆隆,一架飞行器离开了。它干净而迅速地清理掉了这个"异端",因为它妨碍了国家式垄断,是民族复兴的绊脚石。这些论调在墙上,报纸上,各位的嘴里,上头的心里。某些事物如空气,无处不在,不可缺少。主要是不可缺少,他们怎可忍受真理的消失?如果世界混乱了,什么论调都出来了,便将是世界末日。危机感,从来没消失过,我们需要提防每一点的风吹草动,所以嘛,监控器这东西必不可少。
就象现在,我本人的监控在我的乱发丛中,曾经我试图把它取下,却发现这是天生之物,附着于头皮之上。据说,这是民族特性。一开始我并不相信,谁能头上长个摄像头啊。但这终究是个事实,如何反驳呢?这就是我们的民族特性,就我们脑袋上长了个摄像头。有人说贼叫三只手,那我们三只眼叫什么,杨戬?不不不,这是迷信。上头告诉我们,这是骄傲。好吧,这就是骄傲,优劣于此可见一斑。
我跟B说,我们要去找到F,一起去。
她说,我得去清理那些尸体,很多血,很多肉,需要扫了。
别管了,你扫了又如何呢?照样只是被焚烧,无名的焚烧。
良心慰藉,懂?
我摇摇头,表示不懂。
她说,不懂的人多了,不多你一个。
那你回去一下?
不回了?
为什么?
你问这问题不是很傻么?如果我知道为什么,我就会改变主意了。
这是悖论么?
悖个屁啊,我听过一句话,世间所有什么主义都是忽悠人的。
这话跟那个悖论有个啥关系?
你看,谈话是需要跳跃性思维的,我说的也许只是由上一句联想而来的。
老师真有文化。
也是傻逼。
我们都笑了起来。这个国家,谁不傻呢?至少,也得装个傻啊。
忽然我有些悲伤起来,忍不住想哭,仿佛就在刚才受到什么打击似的,这种感觉我十分明白,它经常出现,没有时间上的规律,我宁愿它像女人的例假,至少有个准备。这下的突袭让人痛苦异常,不快的感觉涌上心间,如枪杆忽然撞击到胸口。
我没有说它是回忆,它没有影像,没有声音,只是一片漆黑,包含那让人有自杀冲动的感觉。它不会停,而在我的面部上,却只是婴儿的哭象,行动举止正常不过,就像被这虚伪的社会所训练出来的,感情,对于我们这无权无钱的小人物来说,一直在掩埋,在冷藏。忍受上头的火爆,陪上你的笑脸,对,是赔。
就像气体,它融在胸腔,胡乱窜动。那是F吧,我心里想到,她像突然出现,从来没有原由,一直没有来历,所有人对她所知道的一切,便是我喜欢她。其实我想,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呢?
脸部这个脆弱的,暴露在外部世界的地方,竟不懂掩饰,不懂虚伪之妙法,上面尽是泪水,无缘故,没有意味的东西,令人发笑。这个时代,泪水算什么,哭又是个屁,悲伤只算做笑话。我们沉溺在谩骂,无力的苦笑中,聊以自慰。这彻底悲哀的时代。这时适时的起了风,脸上便觉得有些黏乎,自然也不会去擦拭,那是F。
你看,我说了吧,这彻底悲哀的时代。
然后我与B说话,一直说,我知道,我在引导她跟我不停的说着F。同一件事,不厌其烦,那些不同的词汇,就像一个人身上不同的衣服,它只穿在一个人身上。这就像一种毒品,谈论她,好像与她接近,而又正是永远不可接近,让你不断地谈论她。浸淫在空泛的词藻里,无比欢腾。喜欢没有厌烦,如果你感到厌烦了,不过是在考虑换个方式,继续这无力,可笑,幼稚,而却是最有效的欢喜之中。这时我们只是可怜的婴儿,不然你还能是什么呢?
B不懂这些(她是个老师),硬是把我脸上黏黏乎乎的东西拭去,抹掉。
她说,你应该想着那个现实里的F。
我却吼道,那如何现实,不在脑袋里,我也无法活的。
我们就是这么脆弱到只能凭借意念,痛苦之师在等待那个缺口,最后将你吞噬。这是最后的避难所,自然,我快消失了,因为想象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最后一批已经死去,我只是个不幸的残留品,看着最后的消失。
B不解。因为她是个现代人,一个腐化的现代的人,这个腐化没有地域之分,各方的斗争,把这同一堆烂泥分成了似乎许多堆,他们也能叫嚣,我们是敌人,我们不同!
最后的一批早已离开,我却需要看着这结束,用古代在现代之街上行走,可怕的是,相信爱情。没有实体的世界,尽是空泛的世界,没有爱情,只是物品。因为我很可怜的喜欢着F,B没法安慰,陪着行走已是这个时空最可笑之物了。而我们,终究需要被可笑。

2011年2月23日星期三

原创小说:《自由时代》 (连载 6)

他会前往那个未知之地?他的工作即是行使他的职责,这个所谓职责是不需思考也不必知道的。行使便是一切。
他还是戴着手套和帽子,他追求与众不同,比如那小手套上会有一支签字笔划上的痕迹,他把它叫做自己的标记。这点小爱好本来是不允许的,但谁又会管那么多,这严厉的上头在摆弄着它的宽容。
他走到那家商店,买了两盒口香糖,取下手套,把它甩了甩,不管你干的是什么,总想给别人一个好印象,不管这人是不是你的老板。他会很有特点,也可以说是他独有的风度付上他的钱。现代人的庸俗化让他觉得不堪入耳,难以忍受。有时,他会虐待他们,以他的方式。他们对所有事物的无所谓的态度,一种蔑视,却透着的是十足的傻劲,在他们的一举一动散发出来,像恶臭那样。在他看来,他们付钱时是怎样的吗?那是个目光无神的大呆瓜,不会体会到他的任何一个动作意味着什么,说白了,没有美,丝毫没有,如果你把他们排成一排,让他们一同付钱,那的确是个壮观恢宏的场面,也透着彻底的无知和可怕。
他是国家机器,帮这个国家做任何要他做的事,服从是他脑部的最高指令。当然,他烦透了每天围在身边的人,也就是那些每天出现在街头,却毫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人。随着人群的移动,他也会有种塌陷的感觉,他自己取名为堕落。口袋里那把小刀也同样是他的独特标志,令他无法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还能站在这,干活?这只是个问题,仅限于此,怎么会有人去寻求答案?
他带走F,情况便发生了变化,这个女人会在你耳旁不断的唠叨,不管是谁,你都得好好地,安静地,听一个女人去唠叨。他懂这个道理,他这人有特殊的品质,这不是别人就没有。
他会拉开嘴角,带着自然的微笑听你说,那是让人感觉舒服的,自然,也会促使你不断的说,更起劲。现在的情况于先前只不同一处,便是这路上有了两个人,他们还是要到一个地方(不管是哪),同样有时间限制,同样很急,同样以为有着目标,却不知目标为何,同样以为每一步都是目的地。
我们去哪?好吧,我是不知道的,难道没有目的地?过去和将来我自然不在乎,这是个首要之事,跟着人家,或是单独行动?说实话,这没什么意义。就像我以前的冒险,人多人少没有任何影响。我们总是在夜晚进行这种活动…他开始这么想些东西。
F想什么呢?女人的内心就像门,要先打开,当然,这是没用的,因为既然是门,那东西也自然在门里面,也就是门。
她…她跟他想的是相同的东西!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我们去哪?好吧,我是不知道的,难道没有目的地?过去和将来我自然不在乎,这是个首要之事,跟着人家,或是单独行动?说实话,这没什么意义。就像我以前的冒险,人多人少没有任何影响。我们总是在夜晚进行这种活动…
没人拿着灯笼,或火把,这是个有很深的草的平地,但它也不算太平,因为走起来有那么些歪歪扭扭,这草及人头高,我们基本看不见前面的路,所以前面的人就是路的指引,我打着火把,小心地跟上。
这里很黑,但没有失去它的可爱之处,你就像在蜿蜒的山路前行,走起路来没有平衡感,没人说话,我们踩下草徐徐前行,实际上人并不多,那种多是被输入的一种幻觉,稀稀拉拉地我们像被摇晃着往前,不要问目的地,这好比问天堂在何处,未到之前的回答都是不敬,虽然我们从没理会过敬这个字。当累了时,我到了一个拐角处,也好像正要休息了。这时那个拐角的深处她叫我,我便很快地过去了。我们聊了会天,众人便都往这聚集,我有些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身后的忽然亮了,那是灯,一所房子就在我的背后。我看着他们搬来桌子椅子之类的东西,于是不久后便开吃了。我和她被挤了开来,中间隔着一个位置,虽然有灯,这里其实还是很暗的,我担心她会害怕,于是我在等。等了不久,这旁边的人终于去上厕所了,我赶紧地坐了过去,一脸欢笑,她也是。然后她让我把手放到后面去,于是她就捏着我的手了,自然,我们都没有放开的意思,都只是觉得有那么点莫名其妙的。那个动作不太舒服,手总是背在身后的。
可时间需于此定格,我需出来。
这是次冒险。他说。
她说,这是次冒险。
你也冒险过?他问她。
你也冒险过?她问他。
他们笑了,眼睛里同时闪着同样的亮光。那是他们都冒险过的标记。
以前是有个自由之地。他们开始谈起话来,这是他说的。
哦?在哪呢?
不是谁都跟你一样笨吧,它不在任何地方。
那就好笑了,不在任何地方,那你怎么知道它存在。
我心自知。
你小子铁定有病。
病不病也只有我知道啊,很多事情其实只有你自己知道,其实你知道很多啊…
屁,现在我就不知道我要去哪。
目的地这种东西嘛,到了才知道,不到便不知道,也何必知道,就像你吃饭,吃便是,你还能算到你什么时候饱么?
你这人神神叨叨的,基本不知所云。
就像这风,它经常被人误解,谁知道它将转向何方,我只是我,干我的事,说我的话。
但你干涉到我了。
什么?比如你现在带我走。
谁说的,你知道你去哪么?
不知道。
那你凭什么说我带你走,说不定是你带我走,因为目的地可能是你想去的地方,而不是我想的。
我只是有种失落的感觉,好像偏离了方向。
谁知道呢,对吗?
可能,我是说可能。
前面出现了一堆的数字,有时组成墙的样子,在他们身旁旋转,她是迷恋数字的,像要晕眩在里面,对数字有种狂热的感情,她总想亲近每一个数字,生怕丢失,但她不能亲近每一个,她需要抛弃一些,所以这总让她很痛苦。
因此她也并不想离开这一墙的数字,不可拥有,便是靠近着,看着,便是满足。行程被拖延了,但又何来的行程?他没有提醒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她消失在墙内,等着她自行出来。
在这种类似癫狂的状态,他想问她一些问题。这像什么?幻想。
这真实吗?
不真实。
那何必继续?
愿望。
你病态。
你也是。
她又说,你没有愿望么?它又叫理想,或梦想。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干好事,偶尔说说话就好。
然后没人说话,都只等着数字结束,她出来。

2011年2月6日星期日

原创小说:《自由时代》 (连载 5)

        你是不是有个写文字的朋友?F给虏走了。
        这么说只是有点突然的气氛,其实那人是突然出现在她的路上,背对着她,戴着黑色圆礼帽,黑色的披风,白色手套,在抽烟,他掸了掸烟灰,便转身问了那个问题。
        F说,没有吧。
        那支烟不长,他用拇指和食指在烟头处搓了搓,又往那吹了下。他把烟放到了地下,说,应该有。
        他蹲着,在玩弄那支烟,从裤袋抽了把小刀,划开还燃着的烟,烟丝便散开了,落在地上。
        F急了,说,那是我朋友还是你朋友啊,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啊。
        他取下眼镜,又迅速地拿了块口香糖,把它按照他多年的习惯打开来,卷进了嘴里,说,你不知道的多了。比如我,世界,那个人。
        Bullshit,F咕哝着。
        他站起来,转了转刀,收进口袋,大声说,这个政府何等腐败,谎言,低劣手段,迫害行径,惨无人道,你们看不见倒也算了,但见到之后却是辩解,我压根儿没弄明白这是个什么毛病。
        他扶了扶帽子,把帽檐弹了弹,往那瞧了瞧,像在检查还有没有灰尘。
        他们告诉你们什么,那就是什么啊,半点怀疑也没有,一个为什么都不能从你们那烂嘴巴里吐出来,知识分子跟条狗一样,不是明目张胆地摇尾巴,就是旁敲侧击地拍马屁。但是你的朋友,那个写文字的,不一样。
        所以,我要逮捕他。
        我不知道他在哪。F说。
        这不重要,他总会被逮着,我只是来告诉你,离他远些。
        你们害怕吗?
        虽然我们从没承认过,甚至有些人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但实际是,害怕。
        语言的力量还没消失吗?大家不是对词语的感觉已近消失了吗?
        没用的。他带走F。
        空虚,我的失落劲大了,F表示对我没兴趣。
        这不重要,现在的重点是,我得把那些在黑屋的事给忘了,至少,不能记着。同学们在我回来的那十分钟里,问东问西,我一一回绝,表示自己是个傻逼,或者失忆了,什么都不清楚,要么我那时晕了过去,这种老套伎俩,他们是不接受也得接受。
       这好比你明知道我耍流氓,而且我还拍胸脯说,就耍了。你还能怎么着吧。
       不过我最喜欢的是故弄玄虚,说这是个大秘密,要保密,就好像我进入了个这个国家的秘密组织,那是以生命为代价的。任何要以生命为代价,让血在作象征的运动里,外人总会闭上他的嘴巴,安安心心过他的机械化生活。就像你看到的,什么激情这类东西,好似这个时代的光明,是不在的,至少是被压抑的。所以只花费了十分钟就把他们摆平了。他们都围坐在一起,就像要对我进行批斗似的,然后一阵疯狂地问些傻拉巴叽的问题。
       我知道,他们要的是冒险。我跟每个人说的版本都不同,他们都听见了。如果你能获得各种不同的冒险,矛盾一下又有何妨呢?但那时我意识到,自己不是个好的写小说的人。因为要尊重读者,版本不同,即是意味着不公平。但这种在喧闹气氛中的思考好比冬天的火星,瞬息即逝。
       当要感觉一个境况是如何时,应该首先把它凝成果冻,富有弹性而静止。
这是一个群体性活动,脑子混沌者才能充分混入其中,像果冻一样混沌。忘掉这个外部世界,那时真是忘记了,因为那时你(你们)就是这个世界,那种感觉很美好。可以像拥有无上力量的人那般握着拳头,对它喷道,Power。那会迎来一手唾沫。
       在所有人绽放同样的笑脸,这是高潮,也是开始。这是一次讨论和谎言激起的浪潮。他们问我问题,我就要说谎,不说谎将带不来欺骗和蒙昧,重要的是,狂热。就像一个抽象的事物攥住了现实,现在那个抽象的东西同样在蔓延开来,渗透在气氛之中,总会有那么一会儿,我们忘了本来要干什么啦!这种奇妙的情形谁知道怎么发生的?自然而然,抽象之手在引导着。
       在谎言过后即是狂欢,要唱歌,要肆无忌惮地吼叫着某个话题,通常是女人。
你很高兴,因为你们绽放着同样的笑脸。在貌似癫狂的描写下却是清醒。众人的头脑都清醒的很,可以很有逻辑地驳倒对方,能分析一个女人不喜欢他的种种原因。我亦参与其中,先前的主导位置在现在仅仅是个位置上的象征,我坐在中间。
       这个鬼地方一片吵闹,人人都是木头,空气分子被搅得不安宁。其他人我不清楚,总之我自己,内心却有个空地,那是在问F在哪的地方。
这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他们即是整体,整体即是服从,即是具有Power的无限大的东西,抽象的。这种留出空白,具有自我,便是变节,就这么,在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我是变节分子。当然看不见,如果我看见了,我将不会唱着那歌,笑出那脸。
       忽然我的脑袋就像镶了块磁铁,喀吱一下就给扭到了后头,我们那后门可是女厕所,这时熟悉的身影便浮现眼前,F过去了,我清醒了,脑袋跟着转啊转的。
       安静!B来了,B来了!
       顿时桌椅撞击声四起,
       撤,撤,撤--这就像给碰着了魔鬼似的。
       B是班主任。她手里总拿着条黑色的鞭子,用途广泛,抽人是其中一种,比如她还可以带回家去。
       她的厉害之处在于,不管什么季节,不管什么温度,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是不管在哪个星球,长腿,那双黑丝不变,让人以为,她生来穿着这东西。
       我给吓出身冷汗,可不管怎样,情况总是不对头的,桌位都是围着我,成了个圆,同学们手忙脚乱的表示不能在原来的地找到位置坐下。刚才那种所向无敌的气势都不知在哪个蹲位里去了。看着老师,都焉了。那些颤抖着的心等待着狂风骤雨,整个心灵都皱缩成了一团,渗着害怕的汗水。这时可以看到心灵的胆小体现的多么淋漓尽致,哆嗦着。
       你们在搞什么呀,看看,看看呢,真乱,真乱,干净些才好呢。
       她带着独特的腔调,挥舞着手里的鞭子,在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没人觉得好笑,如果觉得好笑,那就就是玩命的好笑了。虽然每人都意识到生命不重要,但这种恐惧是与生俱来的,跟生命没有关系。
       按一个超出这本小说的逻辑来说,B是可爱的一个女人,她说话有很多语气词,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做作,她的声音很好听,就是那种你想捏捏她的感觉。这是个纯粹的可爱女人,也像她喜欢说的一个词:truth。
       这种态度是可怖的,也是不可想象的。这个女人不论说的是什么话,语气多么温和和惹人喜欢,她永远只激起了恐怖。那些皱缩的心越发的紧了,头上冒着汗,能用桶接着,一般这时食堂大妈的确会出现,接住汗水,用皮管接着,把它送到食堂炒菜的炉火旁,随时取水。
有人晕倒了,见到这情况,旁边的咕哝着,操,装死啊,爷死给你看。
       说着,抄起一条椅子就往脑袋上砸,瞬间,数十人重复了这位先驱者的动作。暗红色的血流淌在地板接缝处,这是1平方米每块拼成的地板,当然,每块实际上没有一平方米。B甩了下鞭子,大叫一声,跑了过来,嘴里嘟哝着,难受呢,好难受。看着B这趋势,所有同学在没有言语,没有肢体,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达成了共识。集体殉了吧。因为不知道为啥而殉。
       教室里血花四溅,好心的同学觉得旁边的没死的话,他将拖着自己将死的身躯,补上一板凳。
       殉了吧!他们最后这么喊道。
       老师的黑丝第一次占上了红色的点缀,脸也是。
       我坐在中间,心里想着F会往哪去呢?

2011年2月5日星期六

原创小说:《自由时代》 (连载 4)

        F,没有过去,没有将来,只活在现在,像你现在看到的,她背着奶牛花纹的双肩背包,踩着奶牛花纹的高筒布鞋,出现在路上。说不定,她会永远在这路上,前面可能什么都没有,但她要赶到那去,要快。
       难道在一小时二十三分钟又五秒后,她要到达转过二十三个弯,离现处位置偏转三十七度六分,总长三千五百二十三英里的地方吗?她必须到,就像你上班不能迟到一样。当然,你可以迟到,罚款也不是问题,就算是解雇也不是最大的问题,你有铁饭碗。但没人会迟到,就像你必须吃,到时间了,谁都要吃。或者说,被安排吃。这时阳光可爱,绿叶飘洒,在云层挤出的洞里,是黑乎乎的甲壳虫们。F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怕,这不是我说的。她在这么念叨,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怕。眼睛是看着地面的。
       路很长,这地方,没别的,F在缓缓前进,需要在一小时二十三分钟又五秒后到达那里。你就像知道前方有着什么,前进,有个目的一般,在那傻笑的面容之下,却没有物体,空虚,什么也瞧不见,这可能是个错误的信号,谁都在虚伪的表面下有个未知的人,那是自己,但这次,没有,这是系统给错了程序吗?这样的话,F就不会是F了。但她还是F,因为是F走在这路上,要到那地方。是上头的控制力下降了,据最近的统计,上头在管理我们事务的精细度,完善化上上升了3个百分点,这意味着我们不再安全了,因为上头从没说过真话。所以F没有自己,不能怪她,甚至说,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怪我们。因为上头答应过,他将管理好我们的一切。
       在往前走的路上,有个水潭,众多男人赤身裸体地躺在里面,吮吸着水。那不是水,是酒。那是如酒神般的生活,醉在里面,但这不是醉在生活里,是醉在死亡里。他们高谈阔论,是茄子炒蛋好吃,还是胡萝卜拌面好,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兄弟吗?兄弟,对,兄弟,那是永远的兄弟,这就一直是兄弟,感谢啊,感谢,你是哥,你是哥,他才是大哥,我们都叫你哥哥,这是酒文化,不能喝太多,要开车,开车?那他妈只要你喝了,那就是醉酒驾驶。那些头发湿漉漉,满口泡沫和酒的人们,他们爱这个地方,比那些虚伪的爱国主义要真实的多。你知道吗?这地方是有附着性的,你挨着它,便沉浸着被吸收了,就像你一脚踩进泥潭里,但你不想扯出来。这没有什么不好,让那些道貌岸然者都去见鬼吧,那罗里罗嗦都该在世上消失。那里是一股酸臭味,身上就像被鼻涕抹过那般光滑,透亮。
        F眼睛还是看着地面,前进着,无目的性的前进让她以为每一步都是目的地。她永远会把头发剪短,好像她不能看见它过长。快及肩时,它就会嗖得一下变短些,当然,不会太短,它总是保持着那么个长度,让我感觉它会带着她一起不朽,因为它永远这么长。在别人看来,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注意到,即使注意到,那也是一时,而我却停留在那,把这种注意拉得纤细,绵长,这是种反叛,一种不动声色,悄然进行着的反叛,没有令人反感,顺其自然地就反叛成功了。虽然这样它也失去了一种明显的反叛所带来的快感。这对于F却是不重要的,她从没把它看作是一种什么反叛,至多,那是她的一个小爱好,就像许多人都有些小癖好一样,很普通,不碍事。
        F会想,假如她走到了天黑会怎样,那是无法想象的。会很冷,有风,而她可以看见极远处几盏闪烁的灯光,橘黄色。至于为什么远处的灯光永远是橘黄色这个问题没人知道,为什么在漆黑的夜空中会有些许明亮,然后你会知道这种黑暗的地方还会有光明,进而你抬头,却只是漆黑,但更远的地方,有着橘黄色的灯光,它挂在一根特长的铁杆上,然后有风,有云,你觉得冷,便会低下头,继续前行。
        F在跟我聊天,用一种特殊的交流工具。它叫社交网络。我跟F有多久不说话了,我们说,也只是寥寥数句,没有营养,当然,这个自由时代是不期望什么营养的,我们要的是消遣,磨碎那积郁已久的空洞。它会变得更大,然后我们会让它不断地大,大到整个宇宙都是你。我在等待的时间里总会很焦虑,就像这一句过后永远不会有下一句,我总是担心这个问题,我总是要想很久,我怎么说,她怎么看我所说的。社交网络贯穿了世界,却唯独切断了我们,唯独切断了我们的。
       我说,这是部好电影。
       她说,don't know.
       我说,天气很冷。
       她说,不觉得。
       我说,政府是畜生。
       她说,不那样吧。
       我很戏剧性的把don't know听成了no,便很失落地发现,我永远只有被拒绝,被否定。
       这个问题的严重性驱使我日夜盯着纯粹的文字,在字里行间,在前人所抛出的智慧中寻找答案。至于她,只是在路上走着,她并不关心这些,这也不是她所需关心的,她所需关心的,只是前进,一直前进,不要回头,像狂热者,因为前面贩卖着最好的希望。我停住了,在那可恶的社交网络里。
        在很多时间里,我总会想起她这个人,没有特定的时间,是随时,随地。内容无聊,我回想我们的对话,并想出更好的对话,那种带来的快乐,你可以叫它是一种脾脏的翻腾。你总是想说些俏皮而机智的话语,但我从来不说,尽量把它弄得明白易懂些。因为据经验看来,她并不懂那些话。那么,如果那样去说话,迎来的便是一次一次的否定。"什么啊",你都快给这三个字弄死了,但我还是喜欢这种对话,怕被结束掉,因为不管怎么说,我总是那么喜欢她,即使她死掉了。她现在会想什么,陈词滥调?不,是她还有多少时间到达目的地。
时间对她来说总是很紧迫的,而我却经常悠哉悠哉。有次我很悠闲地在路上散步,而实际上,两分钟后就得到那个距离这有1000米的地方跟她去吃饭。我得承认,本人十分激动,整个脑袋都是散乱的,就像一团炸开的鞭炮,没有方向,凌乱,四处冲击,理性就像个坏掉了的机器,因为情绪所给予的能量过于猛烈。可我走得很慢。
       谁知道老天他妈的又出了什么鬼,我到那的时候,却是有两个姑娘在等着我,没有F,我不认识她们,她们认识我吗?谁知道呢。总之,她们迎了上来,于是,我跟这两位姑娘就一同吃饭了。我们还聊得挺开心,她们都长得漂亮,一个头发不长,一个是披着头发的。那会儿,什么F的,就像这两位,我是不认识的。这时候我坚信,我本来就是来看这两位姑娘的。
话说多了,就会出些问题来,这是我们亲身体会的。当然,多说不是问题,问题是你说的是什么,如果按照要求来,则一切安好,可如果口无遮拦,胡言乱语的,就不定会有什么祸事。我最害怕,不是最不喜欢,女孩在我面前哭了,你知道,她们哭,有时是没有道理的,而且会让你马上成为焦点。那位头发短些的姑娘就这么哭了,以着标准的动作,小臂掩面,趴着,趴哪是另外一回事。错不在我,鬼知道在哪,反正另一位就像个没事人,表情冰冷的待着。不管怎样,我这倒霉催的男的见着女孩哭了,就要仪式性的,机械化地安慰两句,屁话连篇。
       那时我却想到F,表情麻木地看着这女孩…哭?应该是趴着。我觉着就应该让她继续趴在这,她继续坐在这。这个地方,是属于她们的。或者说,是她们,她们本来就在这,我是过路人,这里会和她们一起消失和存在。人终于和一个抽象无生命的物体结合了。
       而我是该离开的,不是说我跟她们不一样,只是我还没找到我,所以我得离开会儿,去找找F。

2011年1月25日星期二

原创小说:《自由时代》 (连载 3)

        我看着空白的纸,不知从何下手,他们让我些检讨,也叫保证书,保证这保证那的。由于我是个小人物,那种危害人民群众的计划逃跑路线还不能有太大影响,再加上我这人认错态度良好(他们喜欢这个,就像你在他面前俯首称臣了似的),就只让写个检讨。
我被关在小黑屋里写,没人知道这是哪,我他妈怎么来的都不明白,你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一亮,你就到了。我怀疑他们的手可遮天,这样你就永远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那人(他戴着熊猫面具,真搞笑)告诉我,写好了,就能出去了。我纳闷着,你怎么知道我写好了没?
        他说,我们无所不知。
这话真有气势,我还想再跟他谈一会,他就赶忙出去了,据说要逮另外一个人。
这里很冷,没有光明,除了给我写检讨的桌子以外。这时就忽然想到一句话,只有检讨,才能见到光明,不检讨者也即不光明。至于过了多久,我是不太清楚的。肚子报时的能力这会竟然没体现出来。但不管怎样,那用于检讨的纸张依然空白,我重新拾获了一种感觉,就是上学时写作文的感觉,你就像便秘了似的,人家又说你占着茅坑不拉屎,你那个急啊。多少年没这感觉了?但还真有点怀念。
       于是我开始沉浸在这焦虑的感觉之中。上头,是从来不允许享受的,不过这次是肚子在游行了。写些什么呢?都不过是谎话连篇罢了。而重点在于,不是你说了谎话就完了,就像那考试作文,你得猜到上头要的是什么谎话,写出来,也只能写这个。这就是说,我的检讨不是我的谎话,是上头要的谎话。
       开始了,我的作案过程是这样的,由于某日在垃圾堆捡到一本反动书籍(当时并不知其为反动),受其蛊惑,犯下大错。邪书,妖书,早应焚毁,不可留其遗害如我这般愚钝之世人,建议中央早日成立灭妖书行动小组,将不净之书赶尽杀绝,留世上一片净土。
甚或勒令不可著书,因为书,乃思想之传播工具,焚毁,停止,即扼住思想之传递,岂不合符要求?再成立专家教授小分队,奉御旨,著御书,使人民头脑干干净净,空空白白。
我本罪人,实不该放如此多的屁,但我已受其毒害过深,惟恐世人与我一般,那将是天下大乱啊,所以,我只是作为受害者提点意见,赎罪。
我满意的看了看这满篇谎言,不,还真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它是真的。这时我兴趣大发,决定再添点油加醋什么的。
       我继续写道,说到那反动书籍,我一开始还真是被它迷住了,它给我宣扬自由独立这些东西,它告诉我们专制之毒,告诉我们极权主义社会的人心险恶与麻木,迫害如便饭,还有批判精神之重要。
       它这么写道,你感觉到自由吗?如果你说感觉到了,那我毫不犹豫地扇你个耳光,你他妈能选择是吃米还是吃谷子就是自由啦?极权社会的二十个特征早有人写过,但你们看得到吗,你是不是觉得身边总只有那么一种意见?身边是不是充满了权威?是不是上头做了该做之事就好像他如神那般善良,你见到他在各个媒体上一天出现不下十次?你就像个傻瓜给蒙蔽着,他们把白刷成黑,给黑洗成白。你感觉不到四周的恐怖,因为你在恐怖之中,你在蒙骗自己吗?对,上头的目标即是让你自欺。至现在,这个任务完成还不错。没有自由的社会将被一个集团所控制,而没有人是安全的,即使你跟他们一伙。你觉得我危言耸听?有多少事摆在你面前,但你视而不见,偏偏告诉自己这是个美好的社会,我有美好的明天。你去死吧你。
我就是被这一通谩骂给吸引了,现在想来,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至极,谁说我们没自由,难道选择吃米还是吃谷子不是自由吗?那整本书都是这样,偷换,混淆概念,对其的抱怨我也不想多说,还请上头考虑我的对于书的一些看法。
        可我忽然觉得还有什么没说,因为有种不吐不快心里堵得慌的感觉。待我准备再次下笔时,我掉进了彻底的黑暗。人家把灯给熄了。
不一会儿,我的左侧边透出了一线亮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的声音浑厚有力,他说,接下来你要看看说多了话,说错话,是什么后果。
我飞快而且狠狠地点点头,他走进来,不知在哪打开了灯,这房子里有重新充满了光明,就像这亮是他带来的那般。他们就是要让你崇拜,至少是竖其为榜样,表面上大家都是不喜欢上头的,但更多的是在内心暗暗地想跟他一样。
有两个人进来了,一个拖着领一个,被拖的有点胖,他上身赤裸,一条一条伤痕,上面是凝固的血污,还有新冒出来的暗红色的静脉血,脸上疲乏无力,可以想象的出,他以前的身板还是很结实的,脸上的肉也是绷紧的,不像现在这么搭拉着,像条癞皮狗。
        那男人说,就是这样,懂吗?
        我笑了笑,说,这不是你们弄的,我知道,虽然大家都不太喜欢你们,那是你们有时太贪了,残忍?你开玩笑呢。
        他突然笑得很大声,至少比我要大。你真是小屁孩儿,你倒是说对了,残忍?是开玩笑,因为它还不足以形容我们。说着,他一脚朝那胖子的裆部踢去,那胖子就哼哼了一声,可能本来就迷糊了,这下就晕了。他没让我说话,继续说道,情况就是这样,看见了?当然,你们的眼界永远低下,永远猜不到我们能做出什么,我只是告诉你,要老老实实,好好生活就行了,你看,你在那里还不舒服吗?要穿有穿,要吃有吃,别计较太多,这才能活得开心嘛。
        我插嘴道,不管穿的怎样,吃的怎样?
        他妈的,国家养着你们,哪这么多屁话啊。他吼着。
        我想,难道纳税其实是他们收回自己借给我们的钱?
他又跟我说了许多大道理,最后告诉我,权力,在这,他握了握拳。而他是明白事实的,走时咕哝了一句,权力,快凌驾于我们之上了。
        这时我突然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那张纸缓缓从桌上飘下,对着外面喊道,检讨呢,检讨还在这,还有,我怎么回去?他头也没回,准确地说,是根本没理我,径直走了。而我,属于目送其消失。
        门是开着的,我躇蹰了很久,想能不能出去,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出去,跨出那么一步,因为要是以前,当然不需经过批准就能走了,批准?看来我是给吓着了。一种东西,它钳制我任何行动,它叫恐惧吧,我想。但不管怎样想,我要滚回令人恶心的学校了。
对,我还可以见着她,有时就是这样,那个恶心的地方总因有个可爱的人而变得不那么恶心。但说不定,她觉得我这人是恶心的,也就是,很烦。
        女人是怎么想的?
        我离开那漆黑黑的小屋,发现这是个荒郊野外,没有公路,没有汽车,没有超过三层的楼房,最重要的是,没有他妈的人。我走着前人踩出的小径,有光有空气,有泥土新鲜味。
        女人,这是个有趣的题目,引用一句话:由于女人天生的隐晦与不诚实……是不是天生那是天才知道,她们究竟想的些什么呢?你永远也猜不透,除非经历过,而经验往往是从失败里得来的。随之,有了经验也即带来的痛苦,而有些痛苦是抹不去的。
        这种话就像男人告诉女人他永远爱她一般是无稽之谈,只有那些在这个时代还未开化的女人们才信这种话。她们现在对于甜言蜜语可是有了遗传性的防御能力。可本能终究是本能,即使是假话,女人也是爱听的,你不要看她那好似看穿万物的眼神,她那貌似要生气的模样,即使她真是生气了,她是爱听的。而那又真是假话吗?
        而在这个操蛋的国度,人人都成了女人,迷醉在谎言与虚假之中。都想学着女人矜持的姿态,却成了忸怩作态,想扮可爱者,却成装逼者,揭穿他人者是要给喷死的。众人都在演戏,最后却演得失去了自己。他们终于领会到一句话,"虚幻即是真实,真实即是虚幻。"
        当她为了一支笔的事而大吼大叫,她不是为了那支笔,这她知道,而久而久之,她忘了,她以为自己是真为了那支笔,她不是为了引起注意。她这种想法总让我痛苦,因为她看不见自己,而我爱的是那个"自己",不是这表层的她,她看不见,便找不回,那么那个"自己"便是不存在,我就活在对她的幻想的影子里。
        她叫F。

2011年1月21日星期五

原创小说:《自由时代》(连载 2)

        在夜晚无人却灯光明亮时,我躺在发硬的沙发上,望着泛白的墙壁,这时忽然会咚的响一声,然后是清晰可闻的电流声,家里的冰箱一到时候就开始了其独自的奏鸣曲。
        整个房间只有我身处的地方是亮,而四周的黑暗我是不顾的,因为我需要怀念,在一个我看不见,远得我怀疑它真实性的时间里。那时我跟个傻逼似的能一口气做十张考卷,能口若悬河,行为畏缩,却称为稳健。最终却竟然在麻木不仁的文字后面找到了那个我喜欢的人,可她不在了。我是说,不在我身边,这不是因为什么我给考卷埋了。只是说我的精神强大,把一切可以肉体表示的东西皆抛弃了去。
        我坐在那满是灰尘的教室,埋在灰尘堆积的坐位上,对左上方之人装做视而不见,我只以为心灵强大,才是真的强大,所以,我以为那在内心的东西所有人都知道,我以为,她懂的。最后是我冻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呢?我站在酷暑之下的时候,一双发傻的眼睛在东瞅瞅,西瞧瞧,心里想着这新生活的开始。
        我早就腻了,但我不能离开,离开要写申请,而申请要满十八,而我还没有十八,就是说,这个允许任何人随时写申请随时可以离开的规定是硬邦邦的文字,没有效力。我是认了的。呆在曾经还有过明媚阳光的室外在如今看来就好比能吃上正统巧克力那样是不可能的。而那位我喜欢的人现已不知去向。我从未想过自己要呆在学校一辈子(兴许是一辈子)。
        我不是什么虚假的后来发现了她,我根本从一开始就注意了人家,人家亦注意到我。如果这种沉思的情形发生在教室(我在那工作,学习,等等),总避免不了要挨一顿打,但那地方总有点可爱的,因为我还坐在那个位置,也只有那个位置一直以来是同一个人坐着的,以同一个姿势。左手撑在额头上,右手把笔玩得稀里糊涂,眼睛不眨。
        我们可有着亮丽的人生?她充分相信这一点,这同样是可悲之处,在我相信时,却不知道她也信,在她继续且我知道她信时,我已不信,就是说,我阴暗了,她依然灿烂。其实声音,容貌什么的,几近消失,只是留下了感觉,好似晦暗的历史只留下了我们的憎恨,却不见事实与真相。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她明白了,而你永远不明白。如果一口气能写十张卷子的傻逼能明白什么的话,那我不会待在这被墙封住的黑屋,我将呼吸到空气,而不是腐味。不是我不明白,是我要装傻,我必须装,不然被说成比领导还聪明是很危险的。我害怕危险,自然,我就付出了代价。有时我只是期待一个电话,我太无聊,想上头派点活来干,我期许的很少,但从未满足过。
        以前我跟她说,去看电影?然后我就会很热,然后非常冷,那是不好受的感觉,就像你被放了气,被打入地狱。那时所必须做得就是挣扎,而痛苦之处是,不能给别人看出来咯。那太软弱了。但有什么办法,那就是我们的软肋。
    后来我就不去看电影了,不去电影院,当然,对电影的爱好没有打消,却更强了些。我通宵看电影,坐在22寸的液晶显示屏前,无聊地等着下载完毕,这时,我上不了网,打开每一个网页都是,无法找到该页,最后我火了,在地址栏输入无法找到该页,浏览器神奇地给了我重定向,出现了一团大便。没有办法,我只能乖乖地数着下载速度,看着它在200kb/s上下游走。经常的情况是,我睡了,第二天一抬头,忽然发现文件下载完成,我高兴地大喊,终于可以看了,于是我在清晨的阳光下欣赏着昨晚的电影。那是我爱上电影的时间段。

        后来我决定来次大反叛,大逃亡,离开这个鬼地方。我拿出了图纸,画了几个圈,然后在整个学校踩点,把可以逃亡的地方和其方法都扔进那些圈里。它们有厕所,围墙,跳楼,杀掉看门大爷,偷溜上每天早上送米粉的货车,等它一出去,我也就自由了。我把诸多方法一一考虑,那段时间我拒绝与任何人交往,我怕说漏了嘴。
        如果我要通过厕所,那是怎么通过的呢?你看公共厕所不都有通往外部世界的一条道么,虽然那也是污物的必经之地,要从这出去,必须买通扫厕所的大妈,禁止在这个蹲位做排泄之事,每天打扫干净,那大概一个月后我就能爬出去了。我不是怕脏,计算成本后就马上放弃了,你必须付给她原有工资的百分之一百三十才行,那大概是一千五左右,我每个月则只有四百。
        经过这件事,我发现,在这神奇的国度,不论你干什么,钱总不是问题,只是钱最终流向何处你不知道而已。
        据说女孩们喜欢强壮些的男人,我不知道这是金言还是屁话什么的,总之我们都喜欢在女孩面前表现地很有力量或很灵活,我拍了拍自己打了三年羽毛球的臂膀,十分有信心它能瞬间掐死看门大爷,哼都不能哼。但看门大爷告诉过我们,他曾经参加过支援战争,据说子弹在耳旁嗖嗖地飞,最后身中三颗不死。我呵呵笑两声,干涩,自嘲。
        我失落地发现这些逃亡方法都太不适合我,我没钱,没体力,拖着瘦弱的身躯,想脱离一个尽是迂腐的地方。翻墙?算了吧,我从小就不会爬树,这地方还有个姑娘呢。虽然人家从来没有等着我,我存在于此与否于她是毫不相干的,不过对于我,她终究是我喜欢的姑娘,不能离开还不如就守在这,每天碰上那么点运气,看看人家。像个猴似的,总想人家会扔下第二根香蕉。
        计划泡汤的时候,那些图纸就都睡进了垃圾桶,这是个十分危险的举动,上头随时会检查垃圾桶,他们带来各种精密的器械,对着一桶垃圾做检测,他们说,这些东西能探测出谁不忠。但至于什么是不忠,则没有人明白,至少是我们这群待在学校的傻逼所不能明白的。他们经常检测到的的确是一些纸张,上面是铺天盖地的字,全是反动言论,上头说。这我们倒是赞成的,一切的不稳定因素都应该被逮捕,被稳定。我们根据这些得出的结论是,不可乱说。可是,他们有时候检测出卫生巾,然后把别人带走,我就不太明白了,他们说,这是机密。机密就是不问不说,暗箱工作。
        通常在星期三他们会开车进来,开门时哄的一声,就一群动作敏捷,迅速,手持枪械的警察一拥而下,然后其迅速散开,靠墙的靠墙,躲树后的躲树后。而我们则全在宿舍楼上围观,屏息宁神,看这3D版警察与垃圾桶大战,一个催泪瓦斯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的直径为40cm的洞口,待那冒了会儿烟,警察们蜂拥而上,黝黑的枪口在三秒后齐刷刷地对准了这邪恶的垃圾桶,大概有二十支枪,有人是以高难度动作挂在铁栏杆上的,从上而下对准着垃圾桶,一般说来,他会得一等功的,原因是,冒死抓捕敌人。待我看到真正的检测人员下车,提着检测工具时,才想到图纸在昨晚被扔了进去。
        对面是她在看,我觉得,再见了,这爱着的人。

2011年1月17日星期一

原创小说:《自由时代》 (连载 1)

    他在叙述艰深难懂的数学题解法,灰尘如光般尽情飞舞,在嘴旁,在袖口,脑顶,像微小的可飞翔的虫子。它小的不可见性,令人觉得如被分解的水花,以着不可名状的轨迹跳跃着。那群人只目瞪口呆地盯着漆黑而又苍白的黑板,有人在掏鼻孔,仿佛打算探明鼻屎储存量,有人张大嘴,手扶着下巴,大口呼吸,灰尘便犹如海水被鲸鱼吸进又呼出,在呼吸道打着滚。那些戴眼镜的,镜片抵在额头之上,眼睛下望,有条理,有节奏地掰着手指甲,抠出那污物。灰尘是无尽的。他们的拳头有时伸进嘴巴,延伸至食道,为食道搔搔痒。那时他们的脖颈有如一条刚吞食的蟒蛇,只不会蠕动。那些做笔记累了的,(这可不是一般的累,台上老师书写速度大概是50字每秒,而学生正常,他不会等你,写满就擦的,所以学生们的桌旁都摆着汽油,随时喝一口,加足马力,双手齐上)他们懒散地向后靠去,双脚的大脚趾上夹着笔,疯狂地在泛黄的纸上舞动,气味自然地四处飘散,与灰尘碰头时,便落到了某人头发里,毛孔中。女孩们总想保持着那么一份优雅,手撑左腮,手指要摆在一定的位置,大概是半握成拳,以下半部抵着腮帮,手指微靠颧骨,必要时,小拇指可伸出,挠挠鼻翼。
    这时的灰尘或散乱,或成团,四处游动。(也一直是)
  
   日光灯散发的光辉,仿佛成棍状的水花,砸向四周,灰尘与其共舞,完全不顾台上老师的手舞足蹈,唾沫横飞。那是动静两幅画,一个如疯子在台上,活蹦乱跳,而台下的全如死物,木乃伊,他们保持着各自独特的姿势,只在这时,他们才获得可怜的独特。那疯子好像一个巨人,在台上大凿众人脑袋,他暴力地撕开脑壳,加进了不知什么东西,一阵青烟冒出,混合着巨人轻蔑的笑,脑壳被合上了。一个又一个被送上讲台,一个又一个被冒烟,又被驱赶而下。
    “错了!”巨人一下子呆住了,寻着声音的发源地,盯着眼镜片后到额头,他在咬手指甲,他可没被挑战过。接着开始了一场全民参与的大争论。他们发现这不是真理,它错了。连一向强悍的巨人也迷糊了,那双眼第一次被充满了怀疑。他们证明,争吵,仿佛真理就要在这一刻被颠覆,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重新认识,仿佛他们要成为新一代的造物主了,历史时刻。
    我向外望了去,像黑烟滚动着般的黑暗向我眼球砸来,我顿时失了明,待我适应了这窗外的黑暗,便看到不同的东西,前方是苍白的亮色,而后面则是令人胆寒的黑暗。外面是很少有人去的,不得以的外出也是全副武装,模样可笑,就像你刚遭遇了一场洪水,而你把全家的衣物棉被都缠在身上那般,没人明白这是为什么。争论也是该结束的时候了,那时的热情扰得灰尘四溅。零乱的空间,忽然就像被扔进了冷藏室,停滞了下来。他们汗水的多少似乎代表着其胜利与否,热气在空中盘旋。大家都知道,争论停止了,但真理出来了吗?是的,他们的逻辑是这样的,做事,一定要看到实际效果,仿佛人人都是手握大权的独裁者,一挥手,空气都要抖两抖,无用的我们不做,他们仿佛从骨子里这般呐喊,一切都要有实际用处!
    你会写作吗,不,那还不如个掏大便的,研究历史吗?这是最为可恶的,他们就像一群胡编乱造的说书人,挖掘出所谓的历史,这也是罢了的,他们还要无耻地告于世人,说我们掩埋真相。这种不可理喻之人是不会出现在这个教室的,我们如此纯正。
    现在它依然充满热气,有些潮湿,人人都呆滞着,仿佛等待着真理忽然蹦出来,宣告自己为真理。当然,它不会蹦出来,至少不会凭空蹦出。这种事发生太多,从未出过错,在一段漫长的的静谧潮湿的等待后,一位强有力的领导者将引导出真理,它会像烫嘴的馒头从领导者的舌头跳出来,迅速,猝不及防。他们不断地抓挠那干瘪的心,以期真理来临时的骤然喷发。这时间是漫长的,辩证的人说,它又是短暂的。好比你终于等到机会,可再目睹你曾只见一眼却从未忘的姑娘的俊俏脸庞,你焦急而又耐心地等待,那段时间是什么啊,好比带齿的软刀子摩挲在那痒而脆弱的心。呵,等待。
    没有人出来么?没有哼哼声吗?维持原样?所有人都等着呢,不出来可是不敬。确实没人,真是不可想象。这不可想象却脆弱,盘桓在众人心中的疑惑在刹那间消失了,就像那阵水气,扇扇就没了,无影无踪。巨人在台上手舞足蹈了,唾沫横飞,台下百无聊赖,各行其是,掏鼻孔,扣指甲,脚趾捏笔抄笔记,如此等等。又要过多久,他们又会发现下一个错误呢?最终却发现那不是错误。错误如骨头,他们只是啃不烂。
  
    平淡生活,无事发生,单调,就像首平铺直叙,没有高潮的的乐曲。只是重点不是它的平铺直叙,那不是,平铺直叙的是静谧,这是枯燥加乏味,就像泡在一盒方便面里,总觉得有些干燥。在干枯无味的时空里,想女人总不失为解闷的方法,如酱味包。它是信手捻来,轻而易举的,对异性的性幻想与生俱来,只是在这个时代变得微弱了,就像即将消失之火星。不管上面怎么说,我们在各方面的想象力终归要趋于零。但如此,我们也不见得回落后于任何人,因为我们坚信,自己是最有活力到民族,就像被人打得四处乱飞的苍蝇那么有活力。我想象谁,谁就会出现。
    我在工作时,总监管总是手执鞭子,在我们身后抽打,呐喊,想像,发挥想像,这是为了你的未来!想像你嗯未来有多美好吧。我就仿佛被推进了重重迷雾一般,在晕眩与疼痛中憧憬着美好未来,我跑在洒满夕阳的田间小道,有雪,有光辉,空旷之地,我在天地之果壳中,可尽情奔跑,只是跑。接着,一阵更为剧烈的疼痛将把你带回充满瓜子味,劣质香水味,体臭体香混合的这个空间,我想的过于入神,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这时对未来的不忠,总监管这么训斥我,我充满内疚与自责,更加卖力干活,为了那个脑海里的,美好的未来。
    什么时候我知道,未来是不来。

2011年1月15日星期六

原创湿:《时代》

这是血流成河的时代,
尸体铺满地,
没人管,
自保都还来不及。
过去的时光只可追忆,
却追忆不及,
只悲泣,
而你身旁充斥利益。
这是纸醉金迷的时代,
自我已深埋,
谁会知,
空虚与我不离弃。
腐烂的脑壳只剩幻想,
我与其游戏,
却只有戏,
真假已辨不清晰。
这是一切泯灭的时代,
爱的人不在,
承受刺激,
模糊脸庞缠绵离去。
她空洞的心不会惋惜,
我可会哭泣?
无细雨,
悲伤在梦在呓语。
这是虚幻懦弱的时代,
它却终将过去,
谁知未来,
你只敢充满希冀。
太远的地方迷失在等,
没有清醒,
等献祭,
你迎向最可爱--死去。
她只是一个站点,
终究不在终点,
得到与否只是玩笑,
而我需要痛苦的玩笑。
末世的来临不再重要,
因荣光不再照耀,
可鄙的生命,
你当它玩笑,欢笑。
浮士德式的人啊,
最后的阶梯在等待,
你像那线一般,
不知尽头与方向。

2011年1月13日星期四

原创湿:《就一场电影》

现在,
你,
可以跟我去看电影了吗?
我不会哭泣着道别。
这不是电影的结束,
只是现实的终结。
我在恳求,
用现实的你之刺,
刺穿我心中那虚幻的你之泡沫。
我这可是恳求,
你不会拒绝让我清醒吧。
我爱着虚幻的你,非现实,
现实是荆棘,那其中的你,
也不例外。
我将清醒地看到,
跟我看电影的你,
不会让我心潮澎湃,
无词可表。
惟有幻想中的你,
即是那个不存在的人,
让我可如小孩般心如浪涌,
像鬼诈的谋划者,
准备随时以平淡给予惊奇,
使你一笑。
那个待在教室的,
你毫无力量,
你是她的壳,
我看着你,而想她,
我想你,实在轻抚她。
我毫无顾忌地宣称,
我爱你。
而我爱她。
你要让它结束,
结束。
我想结束,
让我如蛹般脱离。
我在恳求,
我的懦弱,无奈,
都奉献给你了,祭品。
让我结束掉,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