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天已黑下,外面的光辉如瓶中划燃的火柴,行将熄灭,而这屋却还未见有亮光升起的征兆。
主人说话了,现在,你有个机会。
我等着,等着他继续,不过这人却停顿了很久。大人物都他妈爱卖关子么?我在心里嘀咕着。
选择消失,或继续存在。
这话简直让我摇断了脑袋,这表示我有几十万分的没明白这话。B的反应就更加强烈了,全身抽搐,那是她身上的每一个分子,每一块肌肉,都在强烈地对这句话实施抗议。这话让人陌生,感到害怕,与稀里糊涂,它把我们的思维都搅乱了,像一根搅屎棍似的在我们那清澈无物的大脑里划啊划的,于是它变得混浊不堪了。
我们的身体却是受不了这种变化的,于是我不断地摇头,像台高速转动的风扇,而B抽个不停。
你们该去睡一觉,在梦里思考这问题。
那戴面具的人给我们拿来了衣服,我头噼啪噼啪地敲着床板,就躺下睡去了。整张床被B的抽搐弄得像张按摩床一样,感觉异样。
这里的单人间多少钱一晚?
一百五。
他伸手进裤袋,掏出一把钱,数出了一百五十块,给了服务员。服务员拿起钥匙,带着他到了二零一房,说,这里。
他拿了钥匙,进去,放下了大书包。它其实是深蓝色的,看起来像黑色。屋里的灯很亮,有电脑,有电视,看上去不错,不过这样他的口袋便瘪了下去,谁知道还会不会鼓起来呢?书包在地上,他拎起来,放到床头,刚躺下去,又觉得这家伙挡了视线,便抓起来甩去了前面,掉在了电视机柜旁。
看着发亮的天花板,他笑了,因为这时很安静,他会想到一个人,F。
没错,他就是我。
但他刚泛出笑容,脸就严肃了起来,愈发的严肃,死板而又煞白,厚厚的头发之下的头皮冒出冷汗,他的吉他还在地下通道。
连想也没想,他抓起钥匙就往外冲,脸色苍白,心里只充斥着一件事。
想着这是个什么鬼地方,他更快了。终于,他跑断了腿,吉他还在那。在下楼梯时不幸摔了一跤,就正好滚到了吉他的旁边,他抱着吉他,休息了几分钟,硬撑着站了起来,冒着夜色,一瘸一拐地往宾馆赶去,因为他意识到,房间门好像没关,书包,在开门可见的地方。
他回到旅馆,躺倒在床上,又把书包扔回了床头,仰头看着天花板,想着这没有理想与良心的时代,足以令人迷茫至死。
白光就像象征,象征着黑夜的永久笼罩,在温柔乡中,睡着暖床,吸着温奶,被渐渐腐化。他还没有感受到那奢靡的氛围,如动物一般,一开始便在一种环境中,怎么会感觉这种环境有所异样呢?
F也不知去了哪,也许如他告诉她的,你去一个海边,那有座高大的围墙,在那等我。他没有告诉她然后怎么做,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目的地暂时被他忘记了。现在的问题是肚子有点饿,需要来点东西填填,但口袋已经瘪了,那么便闭上眼睛,睡一觉,让腐烂的地方暂时消失,让饿意深到骨髓,再忘记。
不过凌晨3点,他被砰砰砰地声音吵起来,这是特有的警察拍门声,有力,急促,颤抖。他搜出身份证,把它靠在胸口,那就像驱鬼符,或是一种强有力,十分有效的证明物,证明自己是个清白的公民,因为污秽的公民,身份证是没用的。
他还刚刚起身,门板就嗖的一下向电视机这方砸来,然后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一群人,应该是人,在黑夜中,扑上了他的床,他们在上面翻滚,打闹。他愕然,飞快地跑去门口,开了灯,因为黑夜中,容易误伤。灯光大亮之时,床上穿着制服的正义的化身们突然怔住了,像一堆肉团似的躺在床上,忽然又像一块饼子被人甩了起来,他们直立了起来,朝门口大步走去,像牛那样。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抱着头,蹲下,缩在墙角,迎接正义的教训。一团一团的肉向他的后脑,手臂,腰部贴去,他的手还扶着身份证,让它正正地贴在胸前。可它掉了,震动有些猛烈。啪啪的声音,这是身份证掉在地上的声响,有道亮光闪了过去,贴肉的声音和行为突然消失不见了。
一个穿制服的弯下腰来,他的手去捡那张身份证。过了两分钟,上头有个声音响起,这次纯属失误,但宁愿错杀,也不可放过!所以,你没事了,关灯睡觉吧。
又是啪啪的声音响起,身份证滚到他的脚边,没了声响后,他拾起了身份证,站起来,爬回了床上,准备睡,觉得有些冷,因为门关不上了。
我操着白刀,走去白光炸开的黑屋,光不会扩散,像压缩饼干一样。
没有我的刀,它不会化开。
我穿着黑衣,想着今晨的牛肉是如何炖烂的。
用食指敲打着刀身。
那里有具尸体,它快腐烂了,除了我的脚步声,就是胶鞋喀吱喀吱的声音,还有那如小孩气喘般的呼吸声,那是尸体的。
哈,我呼出一口气,语调带有戏谑气味地对那尸体说道,听哪,多么微弱不堪,像个小孩一样。看,这气息穿梭在这黑暗,好像你可以划破似的,你怎么了?用我的刀才能划破,你要跟它陪葬吧。让我来划开你的脸。
那呼吸声继续,死板,单调。我望着这团肉,恶心阵阵涌上。我说,噢,这东西被虫蛀了吗?他的脑浆都像蛆虫的蠕动,这张脸都不见了。
我用刀拨了拨那个脑袋,我以为那脸是在后面的,被消蚀的脸蛋快融化了,滴答滴答往下掉,啪地炸开,一团又一团,溅到我的鞋上。我用刀把它刮起来,又敷上那张溃烂的脸。
我想看看他的眼睛,把灯打碎后,刀在那团可能还称得上脸的肉团上游动,寻找一只发亮的眼,我希望渺茫。
好像碰到了坚硬之物,我欣喜不已,一顿乱砍乱划,阻力减小了,那个坚硬之物逐渐显露了出来,凭着白刀的光,看清了,那是刺,黑色的刺,没有钩,直冲向上,很长,贯穿着这团肉体。
我一脚踢开了脚下的椅子,觉得有些悲伤,它黏到了墙上,汨汨下流。
呼吸声,还在继续。
他不久就醒了过来,天还很黑,冷风嗖嗖,爬到电视机柜旁,按亮了钟,六点四十分。
他又裹上了床单,继续睡,不过这意义似乎不大,时间快到了。
他爬起床,走进厕所,顺便拿起一次性牙刷和脸帕,放在了盥洗台上,扒下裤子,舒服地撒了泡晨尿,这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
有些人会在这时候来首歌,不过我不会,虽然那把吉他已经老旧。
七点整的时候,他正好离开这旅馆的大门。
阳光之下,却没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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