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自由时代》 (连载 9)
误删了这贴,重发。连载已到11,全文已完。
第二天我和B被带出来,我们原来一直是背靠背的。也就是说,昨晚,我们见到的是两个极端的景象,不过它那么相似,好似男女。
来的人戴着面具,穿个袍子,他的身体好像瘫软在袍子里,像一团空气,声音有些嘶哑。据说,我们要被带去见主任,他要判定我们有没有犯罪。
什么方法?我问。
主任的事怎么能多问!他厉声警告我。
B又骂道,你他妈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罪,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犯罪没,就把我们软禁起来,这算什么?!
那沙哑混浊的声音响了,软禁?这只是对客人的一种特殊招待,我们如此诚恳,再说,什么软禁的,在这个地方是不存在的!
最后一句那么有力,那么斩钉截铁,那我有那么瞬间认为他是对的。
他不再跟我们说话,向山下走去,我们只好跟着他。纳闷的是,为什么昨天我不会沿着山路下去?
一路上没有闲谈,因为即将来临的是未知之物,我们总是对这个有敬畏之感,调动身体的一切机能,去迎接这可恨的看不出一点情况的未来。就好像你被扼住的喉咙,急切而痛苦地呼吸着冰冷而必需的空气。
人那么恐惧着未来,以至他们总是希望一个先知,希望安排好的一切。
从巫师到政治家,准确的说,是社会主义者,他们叫嚣,那么有信心的叫嚣,所有人都相信他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其实那是个掉在蜜罐的未来,你望着它,你以为你尝到什么味了,于是你腐烂了。
思考?统统去死!书籍?歌功颂德之用!
我是否害怕未来?我是个奇怪的人,跟众人有些不一样,可想而知,我怕不怕。
灌输就像这山旁的流水,顺流直下,关于水遇到障碍,它总是能巧妙地避开,那些石头被磨得光滑,发亮,但不会亮过水对太阳光的反射,伟大的圆滑!连石头也会向它学习的。
我往水旁走近了些,B也跟了上来,那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一些沙砾,普通不过。但那位戴面具的忽然喊了起来,像一种无法抑制的激动,那声音有力而装满了虔诚和敬畏。
那都是主任的精心培育,他的统治是幸福的。
这戴面具的人的话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B跟我抱怨道。
对于这种过时的,没有任何力量,现在已经算是虚假的话语,我总是可以免疫,因为以前听到时会拿凳甩他的,后来由于这个给扔进了监狱,便老实了。人嘛,总是很贱的,得让他死一次,才能真活着。而那些已经死了,却还以为自己是唯一活着的,并从未想过世界上还有另一种生活的人,无可救药,这我还能说些什么呢?一些顽固不化,思想不再流动的人(比如这个戴面具的),我们何必说的过多?随他去吧,如风总是好的。
所以我跟B说,你管他呢。
B有些不服气,他打扰到我了。
算了吧,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在打扰你啊,从没让你安静过,你能每个都管着么?我说。
阻止一个是一个。她似乎很有信心。
你准备怎么做?我有些好奇,但更多的依然是鄙视。
这是无意义的。
B忽然跑到那人的前头,一下就扎进了这清澈的水流之中,透亮的水花像鲜花开放一般,落到戴面具的人的衣袖上,帽子上,还有那看似空空洞洞的帽子里面,那里按常理来说是张脸,满是肉的脸。
远处的树上的鸟已飞开,树叶总会适时的落下,飘落到前方平静的水面,在微微波动之下,卷进这洪流之中。
B正在里面胡乱扑打,沾湿的头发裹住了脸庞,两三扎含在嘴里,大口呼吸,除了风声,便是呼吸声,此起彼伏,如弦乐奏响。当然,忽略掉的是,激烈的拍水声,她的确不会游泳。
问题是,我也不会。
如果这位戴面具的毫无救她的意思,那我就该独自面对那个主任,毫无把握。
不过他最终还还是跳了下去,从她身后抱住她,把她往岸上拉,这时他的帽子往后掉了下去,面具仍在。他把她拉到岸旁,确定她自己上来后,自己便从水里钻了出来,全身湿透,又戴上帽子,他好像没有意思把这件袍子脱了。
待B上来后,我对他说,你不觉得不舒服么?那袍子湿了。
他的回答真是让我惊讶,那又怎样,这是我工作的标志。
我觉得自己的确要跟他少说些话,免得自己受打击过多。
看着同样湿透的B,我鄙视地说道,嗯,好玩么?等下真玩完了一定是最好玩的。
玩完了吗?玩完了吗?真是的。看见了没?还是个人。
狗也救主人。
我又不是他主人。
主人的客人,一样。
总之他重生了。
我没有再回答B,这是无休无止的对话,趁早结束相当于节省生命,即使这个生命如此之烂,无可留恋,但却不想死去。
你们要知道,他忽然跟我们说话了,第一次的主动,这个地方没人会脱离主任的掌握,刚才你真的会死吗?不会,绝对不会!主任没说让你死!就是这么简单。
那你干嘛救我?B的语气像在质问他。
我们听得到在面具里的冷笑,一丝丝的气体嘶嘶地透过面具与肉体的缝隙,像空气组成的利针,刺穿后的融入,总会有点冷的。
我们下了这座山后,又往另一座山爬去。
主任真是个奇怪的人,住这座山会死啊。B又向我抱怨道。
谁会烦恼这种抱怨呢?总之我是喜欢的,你说什么不重要,有没有用也不重要,她想说,说便是了,心中有不爽,便要说出来,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些因为这些话说了后是毫无效果的,便不去说这句话,是个什么心理,什么样的脑子。我知道,在我的同学之中,他们灰色的脸庞总是透露出表达的不情愿,像一个大锤贴着他们的脸,让他们恐惧说话。
于是这种没有意义的抱怨简直让人神清气爽,像那脏透了,腐烂在肠道拐弯处的气体终于呼了出来。而不会说话的,将是持久的腐烂,最终变成了固体,成了他的一部分。
这是个茅草房,东倒西歪,当然,实际上它是正的,但你就是觉得它东倒西歪,没什么理由。这天是亮的,很亮,像夏天,于是,这屋子显得特别暗。主任已经很老了,他像一团死肉瘫在那矮小的床上,偶尔咳嗽。我们看不见他的脸,帽子像个大袋子套住了整个头部。戴面具的人让我们坐下,这里正好有三条椅子。
我决定在没有弄清状况的情况下不作声。有点暗,听得见呼吸声,是主任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叫他老头,至少在我心里已经是这么叫了。B坐下后东张西望,忸怩不安,在发泄压抑着的焦虑。戴面具的人也不会出声调节下气氛,他仿佛在等着圣言降临。我等的只是舒一口气。
你,叫什么?
真是失望,这个受人崇拜,神神秘秘,有种古老气息的老头也没法脱俗,还是得问我叫什么。
B。B抢在我前头回答了。
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what? B皱着眉毛问他。
这个恶心的地方,你看不见?
说着,这老头便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大笑,一直笑,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我呆住了看着他。
这是个麻烦。这至少有一半人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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