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叙述艰深难懂的数学题解法,灰尘如光般尽情飞舞,在嘴旁,在袖口,脑顶,像微小的可飞翔的虫子。它小的不可见性,令人觉得如被分解的水花,以着不可名状的轨迹跳跃着。那群人只目瞪口呆地盯着漆黑而又苍白的黑板,有人在掏鼻孔,仿佛打算探明鼻屎储存量,有人张大嘴,手扶着下巴,大口呼吸,灰尘便犹如海水被鲸鱼吸进又呼出,在呼吸道打着滚。那些戴眼镜的,镜片抵在额头之上,眼睛下望,有条理,有节奏地掰着手指甲,抠出那污物。灰尘是无尽的。他们的拳头有时伸进嘴巴,延伸至食道,为食道搔搔痒。那时他们的脖颈有如一条刚吞食的蟒蛇,只不会蠕动。那些做笔记累了的,(这可不是一般的累,台上老师书写速度大概是50字每秒,而学生正常,他不会等你,写满就擦的,所以学生们的桌旁都摆着汽油,随时喝一口,加足马力,双手齐上)他们懒散地向后靠去,双脚的大脚趾上夹着笔,疯狂地在泛黄的纸上舞动,气味自然地四处飘散,与灰尘碰头时,便落到了某人头发里,毛孔中。女孩们总想保持着那么一份优雅,手撑左腮,手指要摆在一定的位置,大概是半握成拳,以下半部抵着腮帮,手指微靠颧骨,必要时,小拇指可伸出,挠挠鼻翼。
这时的灰尘或散乱,或成团,四处游动。(也一直是)
日光灯散发的光辉,仿佛成棍状的水花,砸向四周,灰尘与其共舞,完全不顾台上老师的手舞足蹈,唾沫横飞。那是动静两幅画,一个如疯子在台上,活蹦乱跳,而台下的全如死物,木乃伊,他们保持着各自独特的姿势,只在这时,他们才获得可怜的独特。那疯子好像一个巨人,在台上大凿众人脑袋,他暴力地撕开脑壳,加进了不知什么东西,一阵青烟冒出,混合着巨人轻蔑的笑,脑壳被合上了。一个又一个被送上讲台,一个又一个被冒烟,又被驱赶而下。
“错了!”巨人一下子呆住了,寻着声音的发源地,盯着眼镜片后到额头,他在咬手指甲,他可没被挑战过。接着开始了一场全民参与的大争论。他们发现这不是真理,它错了。连一向强悍的巨人也迷糊了,那双眼第一次被充满了怀疑。他们证明,争吵,仿佛真理就要在这一刻被颠覆,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重新认识,仿佛他们要成为新一代的造物主了,历史时刻。
我向外望了去,像黑烟滚动着般的黑暗向我眼球砸来,我顿时失了明,待我适应了这窗外的黑暗,便看到不同的东西,前方是苍白的亮色,而后面则是令人胆寒的黑暗。外面是很少有人去的,不得以的外出也是全副武装,模样可笑,就像你刚遭遇了一场洪水,而你把全家的衣物棉被都缠在身上那般,没人明白这是为什么。争论也是该结束的时候了,那时的热情扰得灰尘四溅。零乱的空间,忽然就像被扔进了冷藏室,停滞了下来。他们汗水的多少似乎代表着其胜利与否,热气在空中盘旋。大家都知道,争论停止了,但真理出来了吗?是的,他们的逻辑是这样的,做事,一定要看到实际效果,仿佛人人都是手握大权的独裁者,一挥手,空气都要抖两抖,无用的我们不做,他们仿佛从骨子里这般呐喊,一切都要有实际用处!
你会写作吗,不,那还不如个掏大便的,研究历史吗?这是最为可恶的,他们就像一群胡编乱造的说书人,挖掘出所谓的历史,这也是罢了的,他们还要无耻地告于世人,说我们掩埋真相。这种不可理喻之人是不会出现在这个教室的,我们如此纯正。
现在它依然充满热气,有些潮湿,人人都呆滞着,仿佛等待着真理忽然蹦出来,宣告自己为真理。当然,它不会蹦出来,至少不会凭空蹦出。这种事发生太多,从未出过错,在一段漫长的的静谧潮湿的等待后,一位强有力的领导者将引导出真理,它会像烫嘴的馒头从领导者的舌头跳出来,迅速,猝不及防。他们不断地抓挠那干瘪的心,以期真理来临时的骤然喷发。这时间是漫长的,辩证的人说,它又是短暂的。好比你终于等到机会,可再目睹你曾只见一眼却从未忘的姑娘的俊俏脸庞,你焦急而又耐心地等待,那段时间是什么啊,好比带齿的软刀子摩挲在那痒而脆弱的心。呵,等待。
没有人出来么?没有哼哼声吗?维持原样?所有人都等着呢,不出来可是不敬。确实没人,真是不可想象。这不可想象却脆弱,盘桓在众人心中的疑惑在刹那间消失了,就像那阵水气,扇扇就没了,无影无踪。巨人在台上手舞足蹈了,唾沫横飞,台下百无聊赖,各行其是,掏鼻孔,扣指甲,脚趾捏笔抄笔记,如此等等。又要过多久,他们又会发现下一个错误呢?最终却发现那不是错误。错误如骨头,他们只是啃不烂。
平淡生活,无事发生,单调,就像首平铺直叙,没有高潮的的乐曲。只是重点不是它的平铺直叙,那不是,平铺直叙的是静谧,这是枯燥加乏味,就像泡在一盒方便面里,总觉得有些干燥。在干枯无味的时空里,想女人总不失为解闷的方法,如酱味包。它是信手捻来,轻而易举的,对异性的性幻想与生俱来,只是在这个时代变得微弱了,就像即将消失之火星。不管上面怎么说,我们在各方面的想象力终归要趋于零。但如此,我们也不见得回落后于任何人,因为我们坚信,自己是最有活力到民族,就像被人打得四处乱飞的苍蝇那么有活力。我想象谁,谁就会出现。
我在工作时,总监管总是手执鞭子,在我们身后抽打,呐喊,想像,发挥想像,这是为了你的未来!想像你嗯未来有多美好吧。我就仿佛被推进了重重迷雾一般,在晕眩与疼痛中憧憬着美好未来,我跑在洒满夕阳的田间小道,有雪,有光辉,空旷之地,我在天地之果壳中,可尽情奔跑,只是跑。接着,一阵更为剧烈的疼痛将把你带回充满瓜子味,劣质香水味,体臭体香混合的这个空间,我想的过于入神,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这时对未来的不忠,总监管这么训斥我,我充满内疚与自责,更加卖力干活,为了那个脑海里的,美好的未来。
什么时候我知道,未来是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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